他沒克製自己的聲音,一出聲就吸引了河邊尷尬對峙的亞曆克斯兩人的注意,亞曆克斯滿臉得救了外帶一點被戳中的小心虛,控製不住地去偷看伊凡的表情,伊凡卻是一眼注意到了那個女精靈的奇怪表現。
她根本沒看伊凡。
滿臉喜悅激動情意綿綿在扭過頭第一眼看到丹粟的瞬間變了。她就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又像是天上掉了個巨大的餡餅下來,那雙紅眼睛水汪汪跟個兔子似的,脈脈秋波卻儘數發送給了滾滾黑煙連個人形都沒有的丹粟。
眼睛都沒往伊凡身上多瞟一下。
嗬。
一見鐘情啊。
伊凡唇角挑起了興味十足的笑。
……
有人揮著鋤頭想挖牆腳的事情,巫璜目前還一概不知。
他正慢條斯理地收割著自己辛苦了……好幾天的成果,背景音裡道士憤怒到破音的嘶吼充分舒緩了他被那包骨粉刺激出的陰暗情緒。
他不是什麼光風霽月的人,天賦太好知道得太多,就像常在河邊走的人,總免不了有沾染上的時候,況且他還久病在床被迫天天對著群蠅營狗苟的家夥熬日子。
不過活著的時候他那些汙濁的念頭實在沒什麼表現機會就是了。
身體差得連壞事都乾不了,巫璜反省一下自己生前的日子是不怎麼快活。
那道士已經氣得快瘋了,麵容猙獰扭曲罵得讓人大開眼界,起碼周望津的表情已經從“臥槽你他媽嘴巴放乾淨點”變成了“臥槽居然還能這樣”,道士出現的第一秒就縮在巫琮身後慫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他們出門的時候被道士堵了個正著,或者說是巫璜讓道士堵他堵了個正著。
周望津手上還拎著兩杯奶茶抱著一桶爆米花,電影票被突然出場的道士嚇得掉在了地上,懷裡貓兒子還鍥而不舍地扒拉著衣服從紐扣縫隙鑽出個小腦袋來,好奇地看著被巫璜一個個摁進地裡的厲鬼幽魂。
“咪咪!”
看起來好好吃!
小奶貓的眼睛都亮了,卻被周望津趕緊塞塞好藏進衣服裡,滿臉警惕地盯著那個道士。
他可是聽大佬說了,這個道士想害他就是因為看上了自家寶貝兒子。辛辛苦苦懷胎二十年生下來的貓兒子,他是絕對不會交給這個滿嘴臟話一看就不學好的地中海老男人的!
道士卻也已經沒了心思去覬覦周望津身上的小龍,這幾天他的連番手段被巫璜一一破解,反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元氣大傷,自然也就知道巫璜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尋常碰到了硬茬子他都是觸之即走,反正天下那麼大不缺他的容身處,然而沒了酆都骨玉的他根本不能退,那是他的大半條命,他的立身之本,他必須得拿回來。
道士精心謀劃,挑了利於自己的戰場設下埋伏,又引誘周望津那傻子樂顛顛地踩進來,盼著打巫璜個措手不及。但過程明明與他的計劃完全吻合,結果卻是背道而馳,現在被打得像條落水狗是自己,而且他把巫璜那不緊不慢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這人享受的就是慢慢磨死自己的過程,若非如此他十幾分鐘前就已經徹底敗了。
他不甘心啊。
手上役使鬼魂的令牌燙得幾乎拿不住,道士嘶啞著嗓子召喚來更多厲鬼冤魂。他殫精竭慮籌謀幾十年才得了現在的大好局麵,又怎麼可能甘心就這麼引頸就戮,或是直接自殺尋個痛快。
他還有最後,最後的一張底牌,一張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輕易絕不敢動用的王牌。
巫璜隻慢悠悠磋磨他,也給了他掀開底牌的喘息之機。
——一兜豆子。
道士的腰間掛了一個布兜,解開布兜嘩啦啦啦滾了滿地的,是一地滴溜溜圓滾滾的豆子。
道士的表情如同瘋魔,咬破舌尖噴出一小口血,高聲嗬念,“弟子羅平周,借酆都陰兵之力!”
話一出口,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灰敗了下去。周圍陰風驟起似有鬼哭狼嚎之聲,遍地豆子響起砰砰悶響,而後甲胄碰撞刀兵齊鳴,一顆顆豆子化為一個個黑甲黑麵的高大兵士。
撒豆成兵。
陰森寒氣撲麵而來,衝得周望津兩腿一軟翻出白眼,三魂七魄也要被這寒氣凍結住一般。道士的聲音有氣無力,卻滿是勝券在握的得意:“此乃酆都陰兵,你、你們,都得給我死。”
“大、大佬……”周望津拽著巫璜的衣袖打著哆嗦,更用力地把貓兒子藏進衣服裡。
“酆都陰兵?”巫璜像是聽見了什麼古怪又有趣的東西一般,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而後他極輕極快地,笑了一聲。
道士哈哈大笑高舉令牌,“殺了他,殺了他們!”
在他的命令之下,黑甲兵士動了,甲胄碰撞發出堅硬的響聲。
周望津閉上眼抽抽鼻子,聽著那響聲上下牙打顫。
那聲音如同上了鏽的齒輪,嘎吱嘎吱,忽地把道士的笑卡在了喉嚨裡。
那些黑甲兵士麵向巫璜,垂下頭顱彎下膝蓋。
……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