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尚所做之事性質太過惡劣,就像彭春說的哪怕有嶽樂力保,最終還是被判了斬監候。
所謂的斬監候說白了就是死緩。雖判了死刑,什麼時候執行卻是皇帝說了算。
消息傳出來,菀凝驚訝的睜大眼睛,她沒想到還真被阿瑪說準了。安親王家勢力竟然龐大到這種地步。
很多人對這個結果不滿,認為處罰太輕了,尤其是朝中那些漢臣。但這並不包括安親王府,尤其是七格格。
得知這個消息,七格格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後她便拉著嶽樂哭鬨:“阿瑪,阿瑪你可要給小七做主,沒了明尚我可怎麼辦啊?不行,我要去把他救出來。”
說著她掀開被子就要往外走。
烏亮海濟爾莫特氏一把拉住她,著急道:“小七,小七你要做什麼,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掙紮的動作停止,她不敢相信的看向平坦的小腹。“孩子?”
烏亮海濟爾莫特氏用力的點頭,語氣略有些責怪,“你這孩子也太馬虎,都四個月了,你就一點感覺也沒有?”
緊接著她又責備道:“真不知道明尚是怎麼照顧你的。”
像他們這種人家每個月都會請平安脈,懷有身孕一個月就能查出來。她隻聽說過為了孩子安危刻意隱瞞的,頭一次聽說都四個月當額娘的居然不知道。
跟嶽樂不同,烏亮海濟爾莫特氏對明尚是有怨言的。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上不讓賭博你照做就是了。若實在忍不住手癢,在府裡怎麼玩不行,或者去安親王府找瑪爾琿他們亦可,做什麼非要去外麵。
堂堂安親王府的女婿,輸不起怎地,還炸賭?
現在好了,鬨出人命。開心了?
可憐了她的女兒,一個人孤苦伶仃可怎麼過?
烏亮海濟爾莫特氏看向嶽樂,“王爺,不然咱們把小七接回王府照顧吧?您看她現在這樣也不方便。”
明尚父母過世的早,郭絡羅那些族人她可不放心。
不等嶽樂作答,七格格恨聲說道:“都怪該死的費揚古,還有彭春,若不是他們多管閒事明尚又怎會出事。等著吧,總有一天我要他們好看。”
七格格這種人永遠學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總是把過錯歸結到彆人身上。偏偏她這般說,嶽樂和他的側福晉還點頭讚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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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裕親王福全的側福晉瓜爾佳氏給他生了個兒子,是福全第三子,亦是王府唯一的兒子。
小阿哥生下來八斤多,是個健壯的,寧愨太妃甚是高興。正巧宮中又因著明尚的事情有些壓抑,小阿哥的到來讓沉著臉的太皇太後都高興了幾分。康熙遂下旨讓大家都去裕親王府喝滿月酒。
這本是好事,卻不想七格格也跟著過來了。她來也沒什麼,裕親王府敞開大門歡迎。隻人家大喜的日子,她穿著寡淡,不像是來賀喜反倒像是奔喪。
西魯特氏臉當場就變了。
她是裕親王府的女主人,三阿哥雖不是她親生,也要喊她一聲額娘。七格格穿成這樣不是在咒人?
眼看著人就要進門,她直接堵了過去。寧愨太妃可就在屋裡頭,她年紀大了,可彆氣出個好歹來。
西魯特氏並沒有直接找七格格的麻煩,她把矛頭對準安親王福晉。“福晉這是何意?莫非覺得我裕親王府好欺負不成?”
安親王福晉滿臉尷尬,她也是有苦難言。七格格是安親王側福晉的女兒,安親王憐惜她受了委屈是要星星不給月亮。她提醒今兒是裕親王府小阿哥的滿月宴,最好穿的喜慶些,就被七格格堵了回去。
‘隻要一想到明尚要沒了,他竟然還有心思辦滿月宴,我恨不得一鞭子打砸了他的宴席。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心裡怎麼想的,你們巴不得明尚沒了呢。你們要去巴結裕親王府儘管去,我偏不。我就是要穿成這樣,我倒要看看他裕親王有沒有臉繼續辦下去。’
明尚是和碩額駙,按照規矩,他犯事是要被關押在宗人府的。康熙六年,上封福全為裕親王,隨後便讓他掌管宗人府,是為宗人府令。
皇上那邊說不通,七格格竟然異想天開去找福全,想讓他私底下放人。
在七格格的想法裡,大家都是宗親,隻是私底下放人,外人並不知道真像,在他們眼裡明尚仍舊是被判了斬監,
如此既維護了皇上的顏麵,她也不用失去丈夫,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她想的很好,卻不想裕親王竟然拒絕了。
這在七格格眼裡就是裕親王故意的,他見不得明尚好。
她跟明尚是一體,看不上明尚就是看不起她。彆人不給她麵子,她又憑什麼給彆人麵子,哪怕這個人是親王。
頭一回,赫舍裡氏被七格格的奇葩言論給驚住了。她很想說你心裡有怨恨你可以不去啊,人家裕親王也沒求著你去。
可惜她隻是繼室,又不是七格格的親額娘,沒人聽她的。
若可以,她恨不得當做不認識七格格。
恰在此時,又有人來到裕親王府。其中一個兩三歲的小姑娘滿臉疑惑的看著身邊的婦人,“額娘,您不是說咱們來參加喜宴嗎?”為什麼這位夫人穿著素白?
小姑娘話沒說出口,但所有人都看出她什麼意思。
安親王福晉心說不好,她剛想找個理由狡辯一番,就見七格格竄過去給了小丫頭兩巴掌。
誰都沒想到七格格忽然發難,小丫頭直接被扇的倒在地上,她臉頰瞬間通紅腫脹起來,嘴角爺溢出鮮血。
西魯特氏怒道:“放肆,”她轉頭去看安親王福晉,“安親王福晉,您這是要跟我裕親王府為敵嗎?”
“你看不上我們家王爺,不來賀喜,我們不怪罪。此番卻是何道理?”
穿著一身喪參加喜宴,還打傷她家的客人。
不提人家說的是實話,就算說錯,不過是個兩歲的孩子,跟個孩子計較,犯得著?七格格這一巴掌不但把人家小姑娘的臉打壞了,還把另一個更小的給嚇的直哆嗦。
“啊,宿嫆。”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不隻是西魯特氏,就連女孩的長輩都沒反應過來。等她回神就看見兩個女兒,一個被打出血,一個嚇暈了過去。
“我跟你拚了。”婦人此時哪裡還有貴婦形象,直接如市井潑婦般向著七格格衝了過去。
七格格淩然不懼,她嘴角帶著冷笑,打的就是你們。眼看著對方衝過來,她不閃不躲,一副要大乾一場的架勢。
西魯特氏好懸沒被氣暈,她用力抓住身邊嬤嬤的手,“來人,快來人給本福晉拉著她們。”
此時安親王福晉也知道七格格闖禍了,顧不上什麼體統不體統,她親自上陣死死地拉住七格格。為此她還挨了七格格好幾下。
西魯特氏伸手拉起小姑娘,看著她腫的跟饅頭似的臉,咬牙說道:“你放心,今兒這事兒,我們王府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那夫人擦著臉上的眼淚,哽咽道:“福晉客氣,我知今兒這事兒與裕親王府無關。”
說著她便惡狠狠地瞪著七格格。
哪知七格格又不悔改,她道:“看什麼看,費揚古害了明尚,我隻恨沒讓他體會體會失去親人的滋味。”
原來這一家並不是旁人,乃是步兵統領烏拉那拉費揚古的家眷。領頭的是他夫人,同樣出自宗室的格格覺羅氏,被打的小姑娘是他的庶出長女。雖然是庶出,也是自幼養在覺羅氏膝下,被當成親女兒照看的。還有那個被嚇暈的小姑娘,是費揚古與覺羅氏嫡出的女兒。
七格格今日前來,除了給裕親王府添堵,還有找步兵統領府和國公府麻煩的意思。
她原本的打算是宴會結束後再去找對方晦氣,哪知不偏不倚兩人在門口遇上了。七格格本就不是會忍氣吞聲的樣子,看見‘仇人’可不就動了手。
七格格這不講道理的模樣,氣的安親王福晉直發抖,在兩人涼涼的目光中,她咬著牙給了七格格一巴掌。“住口。”
明尚的事情是皇上親自下的旨,七格格這是什麼意思?不滿意皇上,對皇家有怨?
那畢竟是皇上,就算不滿,私底下偷偷地說也就是了。誰家大庭廣眾公然反駁皇上,又不是那什麼組織的人。
皇上性子再好,再和善,也容不得你一再挑釁。
安親王府未來是她兒子的,可不能因為七格格讓皇上給記恨上。因此她這一巴掌打的毫不手軟,七格格的臉同樣被打偏了。
不同的是,七格格打了人家小姑娘兩巴掌,人家兩邊紅腫,她隻打了一下。
七格格不敢相信,“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憑什麼?若非皇上壓著不讓扶正,安親王福晉的位子輪得到你?”
氣的狠了,七格格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安親王福晉氣的眼前發暈,現在她終於體會到旁人的感受。七格格就是個以自我為中心、腦子有包的,稍微不如她的意就如同瘋狗亂咬人。
“安親王,我竟不知娶我妹妹你這麼委屈。既如此,不如你我一同去皇上跟前說道說道。我赫舍裡氏不才,還是能養得起一個歸家的姑奶奶的。”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西魯特氏自然要讓人去告知福全,又因涉及到安親王府,索額圖也跟著走了出來。
索額圖的話讓安親王臉色微變,他道:“不過是小孩子家家胡言亂語,怎能當真。”
長源譏笑:“安親王府果真與旁人不同,三十好幾還是個孩子。”鎮國將軍長源是穆爾沽的次子,也是費揚古嫡妻的親哥哥。七格格這一巴掌不止打在步兵統領府,也打在他們將軍府的臉上。
“長源,你”安親王十分不悅。
他是什麼身份,長源又是什麼身份,就憑長源也敢質疑他,不給他麵子。
裕親王福全卻道:“安親王,本王看長源的話也沒錯。乍一聽,本王還以為你說的是你家二十一格格呢。七格格嘛……”
嶽樂的二十一女生於康熙十三年,九歲的年紀,也隻有她附和嶽樂嘴裡‘孩子’的稱呼。
福全不是惹事的性子,但不包括被人欺負到頭上還無動於衷。好不容易又有了兒子,他正高興呢,七格格來他府上撒野,擾亂他兒子的滿月宴,他能不生氣?
索額圖讚同的點頭,“安親王,這本是你的家務事,我原不應該參與。今兒我就多嘴說一句,滿族女兒金貴不假,可也應該分得出輕重緩急,斷不能為了個女兒葬送整個家族的前程。”
他伸手指著七格格,“你這女兒的豐功偉績,我也略有耳聞,若再不加以管教,日後安親王府……”
說句不好聽的皇室公主都沒有七格格囂張,不過一介庶出,索額圖真不知她哪來的底氣。
明尚的事情已經屬於公務的範疇,七格格一個女人竟然試圖插手。她插手此事本就不對,嶽樂居然還縱容著。
說實話,當初若不是嶽樂誠意十足,他真不想把妹妹嫁給他。
七格格懂什麼?若非嶽樂告訴她,她能知道這些?
他真應該感謝七格格,不然她還不知道嶽樂是這樣想他妹妹的。
現在的赫舍裡氏可跟當初不同,嶽樂也不是鼇拜。鼇拜敢說元後是‘滿洲下人之女’,嶽樂敢?七格格這番話亦是羞辱了整個赫舍裡氏一族。
索額圖怎肯善罷甘休。
他不罷休,當事人費揚古更不可能善了。
費揚古鐵青著臉看向嶽樂,“王爺,還希望王爺能給我統領府一個交代。安親王府如此打擊報複,皇上知道嗎?”
他就不信皇上知道了會縱著安親王府打擊同僚。若如此,日後誰還敢真心替皇上辦事?
被眾多人盯著,安親王也有些不高興,他道:“你想怎樣?”
費揚古哈的一聲笑出來,“王爺,是你府上的人打了我女兒,如今你居然問我怎樣?王爺真當我烏拉那拉家好欺負不成?”
他費揚古在不才也是烏拉國的後裔,他相信祖枝那邊不會眼睜睜看的他受欺負的。
彭春亦是搖頭,嶽樂打仗的能力沒的說,對大清也算忠心,就是對待兒女上有些拎不清。他以為這是愛?實際上卻是一步一步把兒女往火坑裡推。
不信試試,若安親王府再這般囂張下去,早晚惹了眾怒被皇上降罪。
安親王的態度激怒了費揚古,他不管不顧拉著七格格就要入宮麵聖。安親王自然不能看著女兒被拉走,他幫著女兒是一回事,女兒不占理是另外一回事。入了宮,可就不是他說了算了。
見費揚古油鹽不進,他隻得說道:“費揚古我勸你小心些,我這女兒可是懷著孕呢。這很可能是郭絡羅家唯一的苗苗,若是沒了,你可想過後果。”
像是沾染了什麼臟東西似的,費揚古趕緊鬆手,他冷哼一聲:“晦氣。”
他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
古人迷信,他這話無異於再說明尚出事都是被這孩子克的。也怪安親王府態度強硬,不然以費揚古的為人是斷然不會說這種話的。
安親王麵色大變,他咬牙喊道:“費揚古。”
費揚古的眼神也很冷,他心說你也知道這話不好,當初打我女兒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事兒對女兒家的傷害?
這件事最終還是驚動了皇上。
康熙得知七格格惹出來的事差點氣死,他本就恨明尚公然抗旨,判處斬監候不過是給嶽樂麵子。哪知安親王府不但不悔改,還越來越過分。
康熙大怒,“立刻把明尚推到午門斬首示眾。”
七格格不是要服喪,就讓她服個夠。
康熙眼神冰冷,安親王想要求情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差點忘了,這位不是先皇,從他小小年紀就智擒鼇拜能看出來,他不是能任人騎到頭上的性子。真惹急了,就算有先皇的丹書鐵券,隻怕皇上也不會饒過安親王府。
伸手拉住還要哭鬨的七格格,任由七格格拳打腳踢,他硬是把人拽回了安親王府。
“鬨夠了沒有,皇上心意已決,你再鬨下去隻會讓皇上更加厭惡,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深吸口氣,他道,“明尚沒了,你日後就好好在安親王府住著。你也不小了,想想自己,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
“孩子,對,孩子,我跟明尚的孩子。”她哭著想要往外爬,一邊爬一邊喊著,“明尚,我們有孩子了。你看啊,我們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