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學醫很用功,關彬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醫術天賦上能與他比肩的人。
能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關彬本該是高興的——
如果安然行事不那麼狡詐的話就更好了。
關彬:……堅決不承認是他自己太蠢。
第一次安然找他試藥的時候,關彬記掛著日後能與她比試醫術,同意了。
第二次關彬礙不過同道情誼,又同意了。
第三次……
關彬:……再不知道這丫的是拿他當藥人他就是個傻子。
關彬委婉建議她要是缺藥人可以找牢裡的死囚,他在衙門做事,這點小事可以給個情麵。
安然笑眯眯地拒絕了,死囚哪裡比得上懂醫的人更適合,更能詳細描述出藥性。
之後就是關彬的痛苦旅程了。
關彬人生中從未見過這麼難纏的人,要不是為了許茂生的指點,關彬絕不想再踏入客棧一步。
安然抓住任何一個機會與關彬打賭,輸了的人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不用想也知道條件是什麼。
一共打賭一十三次,關彬一次都沒贏過。
這日許茂生指導二人完畢,安然望著關彬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她是女子,扮做男子也比一般人精致多了,哪怕關彬不想承認,她這皮相也殊為動人。
不過關彬將這話死死壓在了心底。
他算是了解了這人的記仇程度,甚至他都懷疑對方拿他試藥,一半是因為懂醫的人試藥效果更佳,一半是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他。
這是一種直覺,正如他幾次想問出口,但被自己的直覺給壓住了一樣,直覺告訴他,他要是問了,對方不會回答不說,恐怕自己日後日子更難過。
此時關彬沒心思多想,他見到安然的笑,眼皮一跳,搶在她之前道,“許兄會下棋嗎?不如你我手談一局?”
躲避是不可能躲避,不說避不避得開,他的驕傲也不容許自己躲避。
安然一愣,瞥了他一眼,青年皮膚雪白,是少見陽光導致的,眼眸清澈,這種人多執拗於一道,不染俗世,要麼就是深處俗世卻也萬事不盈於心。
關彬顯然是後者。
關家是有名的神醫家族,地位超然,關彬更是其中嫡係佼佼者,有長輩稱他是為醫而生。
他也的確是這樣。
哪怕安然多次拿他試藥,奇奇怪怪的藥效讓他不堪其擾,但凡是能讓他醫術精進的,他都不會錯過。
安然欣賞這種人,但不代表她會放過這麼一個好的藥人,她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許家行李中沒有棋具,關彬有備而來,翻手就擺好了棋盤,取了白子,道了聲請。
許茂生悠悠從房門前路過,目不斜視——嗯,他什麼都沒看到,人心本就是偏的嘛。
啪——
關彬抹了把臉,“願賭服輸。”他焉噠噠的,想撞牆,更想回去抱著阮庭哭一頓——這出的什麼狗屁主意啊,根本沒用。
安然平靜的眼眸浮現笑意,取出一方布包。
關彬臉色一白,指著她的手有些顫抖,“你、你不會是想練針法吧?”
要不要這麼狠?
說起來,他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
那方布包打開,一長排長短不一的銀針露了出來,寒氣森森,看得關彬倒吸一口涼氣。
“我記得你之前沒接觸過針法?”關彬坐下的蒲團悄悄往後移了一點,試圖和她講道理。
他在許茂生身邊十來日,對安然的醫術也了有差不多的了解,基礎紮實,舉一反三,短短十來日的進步勝過他人數月——當然,其中免不了關彬的貢獻。
安然點了點頭,修剪圓潤的粉白指尖在一排銀針上掠過,長的,短的……
關彬的目光不由被吸引,隨著她的動作心情七上八下。
“你放心好了,我學得很快的。”安然終於挑選好了滿意的長度,伸指一拈,望向關彬。
關彬糾結瞥了她一眼,她學得快是真的,舉一反三不過是小意思,從不需要許先生教第二遍,但也不能一上來就拿真人練針法啊。
“要不……”他小心退後一步,低聲道,“我去給你找個能練針法的?”比如死囚。
他望了眼在許安然指尖拈著的長針,實在不敢放心讓她就這麼拿自己練針法。
安然沉吟了一會,雖然不覺得自己能出什麼事,哪怕是第一次練又如何,她熟悉人體穴道,就算不成功,也絕不會傷到他,不過他不願意就算了。
“行吧,”安然遺憾收回目光,“你看著辦。”
關彬瘋狂點頭。
醫術博大精深,針灸一脈又頗為難學,再相信許安然他也不敢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