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蒼茫(六)(1 / 2)

一架飛舟隱匿身形, 隻有真正的大神通者才能看到淡淡的輪廓。

飛舟之上,玄衣冷肅的男子自懷中取出一枚金符, 往前一送,庇佑著人族百多載的陣法悄然洞開一道門戶。

甘爭默運法力,飛舟悄無聲息穿行而過, 身後門戶再度合上。

見事機順利, 飛舟上打坐的眾人也默默鬆了口氣,站起身, 來至甘爭身側。人族被暗算了幾次,不可能沒有防備, 剛才若是出現一點偏差,甘爭便會運轉飛舟折返。

以他的實力,其餘人不動反而更好,免得人心不一, 還拖累了他。

好在事情是順利的。

眾人下意識運轉法力,望著不遠處的妖魔駐地, 殺意勃發,彙聚一處,衝天而起。

新部越來越重視後代的培養,其中了解人族過去, 培養對妖魔的恨意是重中之重,絕不可出現自家人在前線殺敵,後頭還有親人拖後腿的情況。

甘爭手握長劍,腳下一踩, 無邊法力注入其中,飛舟以比之前迅捷百倍的速度往前衝去,須臾,飛舟越變越大,自裡跳出無數人族,悍然殺入妖魔駐地。

“人族,人族!”

“敵襲!人族來了!快起來!”

“人呢!快去稟報……”

熟悉的鐘聲響起,新部一方麵不改色,鐘聲次次都響,但從始至終沒有過一次有人救援,他們對妖魔的薄情也算有了新的認識,久而久之,他們也不當一回事了。

駐地內一片亂糟糟的,小妖們四處亂走,尖叫聲刺耳,甘爭分出一部分人手清理小妖們,帶著其餘人在駐地內穿行。

人族殺入妖魔駐地的次數也不少了,甘爭輕巧轉過長劍,薄薄的劍身劃過妖魔的脖頸,輕而易舉帶走一條性命,劍身纖塵不染。

甘爭一路走著,一邊估算這個駐地的妖魔實力。

陣法方圓萬裡,想要在陣法外麵全部安置好人手,其中要耗費的人力物力實在不小,駐地實力如何,全看負責這片區域的妖王手下勢力,以及重視程度。

這個駐地布置隻是尋常,可見並不如何受上麵妖王看重,四周裝飾也隻是等閒,要麼是這裡的妖將不愛奢華享受,要麼就是實力一般。

他們的人沒有探明這裡的情況,實際上這些年妖魔那裡越來越不好探查了,有大能設下禁製,人族清靈之氣一靠近,駐地內就有察覺。

隻能憑借運氣選擇攻襲地點,不過勝在出其不意,勝算還是他們高些。

甘爭倏爾抬首,山巔一道渾濁氣機急速降下,山間青翠樹葉肉眼可見在幾息間枯黃飄落。

不是個好對付的。

他做了個手勢,跟來的族人立刻意會了他的意思,在另一位族人的帶領下,轉道去了一旁躲避。

那道氣機未停,攜帶著無邊殺意向甘爭而來,他向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左手在劍身上一拂,清脆的劍鳴響起,輕而易舉衝破了妖將苦心營造的勢。

族人一個恍惚,心神一陣清明,這才恍然剛剛是中了算計,不禁心下駭然,剛才他們竟然沒有一個察覺。

一個身材高大的族人黑著臉道:“都給我提高警惕!妖魔地界,還敢放鬆!”

“阿聰……”

其餘人有些不好意思,總不能說他們不是放鬆,一直謹守心神,但還是中了招吧。

太丟人了。

阿聰瞪了他們一眼,將他們的話都給堵回肚子裡。

管他到底是什麼原因,此時此刻,不給甘爭拖後腿才是他們最該做的。

另一邊,真正的戰場中央,雪亮的劍光驚豔眾人目光,一擊之下,縱使未擊中對手,卻也毀了大半駐地。

阿聰極有先見之明的吩咐族人離開,去找尋其餘妖將,偌大一個駐地,最少也有兩名妖將,他們拿下一個妖將的把握還是有的。

妖魔之流就慘多了,光是在這一擊之下死去的就有五成之多。

說到底,無論是哪個種族,底層成員還是最多的。

一擊不中,甘爭神情冷靜。

“敢問閣下何人?”他問道。

那名妖將終於顯出真身,一身黑灰長袍,五官陰鬱,勾起一邊唇角,多出幾分邪氣:“何需問姓名?早晚是要死的人。”

甘爭看他片刻,緩緩點頭,一抖手腕,八道劍氣自劍鋒飛出——說得不錯,早晚要死的人,管他是誰。

八道劍氣從各個方向襲來,封鎖了妖將身周所有去路。

任他再能耐,也必得正麵迎擊。

妖將灰眸閃過一絲詫異,接著神情鄭重許多,妖魔沒那麼多法術手段,多是直接拚原形,拚血脈,血脈高貴,自然更強,血脈低劣,一生已經望到了頭。

劍氣若有若無,也不如之前那道劍光明亮,妖將卻能直觀感受到孰強孰弱,考慮了一下,他沒有直接硬抗,身形一晃,頓化虛影,自劍氣包裹中走了出來。

身形再度化實,妖將笑的得意。

甘爭神情不改,心意一動,劍氣再度圍了上去。

妖將故技重施。

甘爭不為所動,依舊指揮劍氣圍上去,他是不急的,若所料不錯,對方那個法術所要耗費法力不小,而他自幼修行劍術,如他半身,指揮起來幾乎沒有消耗。

退一步講,他是攻方,對方守禦,要說誰最著急,也該是他,一次失誤,甘爭就有把握傷了他。

是傷,僅僅是傷,甘爭心下有感,對方的實力絕不隻是妖將,有沒有摸到妖王的邊他不知曉,但確實是他多年來遇到的最強者。

他黑色深邃的眸底藏著一池潭水,遇強愈強,潭水翻湧不止,彰顯出他此刻不同以往的激動心緒。

一個時辰並不算久,駐地內另一名妖將已經被人族圍攻殺死,其餘小妖魔也儘皆斬殺,人族在阿聰的帶領下,啟了族中賜下的法符,躲在離陣法挨近的地界觀戰。

有法符在,可最大限度掩藏他們的身形氣息,好保證他們不會被哪個妖王一巴掌給拍死了。

天中還在玩著你攻我守的戲碼,人族中一人敲了敲將他們罩住的罩子,“這法符長老研究出來了沒?要是我們每次出來都能帶幾張,就不必怕被妖魔發現蹤跡了。”

阿聰給了他一個白眼,目光注視天中,說道:“你小子可真會想,比族長他們都能想,法符名喚空間折疊術,隻聽名字就曉得有多難學,咱們部落中可沒有能將它畫出來的人。”

法符是安然賜下,這麼多年,她與人族聯係漸少,但還是根據情況時不時賜下些人族所需之物。

這法符便是其中之一。

空間折疊,將法符罩著的人單獨放於一處空間內,與現世分隔,法符效力過後,裡間之人會自動掉落出來,毫發不損。

十分好用,就是不好畫。

為儘量減少人族傷亡,安然才畫了二十來張法符,賜給人族。

人族出一名修士不易,成長到獨當一麵更不易。

又是半個時辰,妖將終於露出了一個破綻,甘爭冷靜無比,抓住這個機會,一道前所未有的強大劍光自劍鋒飛出。

效果也極顯著,妖將直接被斬斷一條胳膊。

也就是胳膊被斬落的瞬間,甘爭發現了一絲不諧。

他立刻明悟,這名妖將是假扮的,雖不知對方是怎麼知道他們會來攻襲此處的,但毫不意外,對方是衝著他們來的。

既視我人族為敵,那便就是敵人。

甘爭目光陡然變得比之前還要冷酷幾分,宛如一道道劍氣組成的飛刀直朝對方而去,紮得人遍體鱗傷,偏那妖將還能笑起來。

他是真的笑了,滿滿的邪氣幾乎要溢出來,對方一點點撤去身上的偽裝,從金色的長發開始,金色的眼眸,穿著低調的黑灰衣衫也掩飾不住他的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