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惡魔的盛宴(七)(1 / 2)

() 臥槽。

寇冬在心裡響亮地爆了一句粗口,同時猛然手臂用力, 勒緊他的喉嚨。借著這月光, 他意識到背著他的人的身形其實比葉言之要單薄纖細的多, 比起成年男子,更像是——

更像是十幾歲的女孩。

這個念頭一湧上心頭, 寇冬就看到了那張朝他轉過來的臉。雪白的、嬌小的、沒有半點血色的臉。

這張臉,寇冬從未見過,可他緊接著就看見了少女被花的汁液微微染紅的手指尖。早已腐爛的花的芬芳從她身上傳來,少女倒像是毫無所覺,隻將臉衝著他,勾起嘴角。

晚宴時貴族們口中的那個“采花少女”闖進了寇冬的腦海。

“彆急呀,”此時,少女的聲音一點也不像葉言之了, 那尾音那樣柔, 那樣媚, 若是換個尋常男人, 恐怕會因這一聲瞬間酥麻半身——隻可惜寇冬是個從不懂得欣賞這些的瞎子, 他盯著這張臉,就隻從這音色和這容貌裡品出了瘮人的意味, “彆急——我們馬上到了。”

……這要不是鬼, 寇冬能把頭扯下來給她當球踢!

誰特麼要跟她馬上到了!

寇冬繃直脊背,忽的腿上用勁,死死夾住她。他的長腿扣著這亡魂的腹部,猛然一用力, 倒讓猝不及防的亡魂一個趔趄。寇冬趁機從她身上翻下來,也顧不得彆的,一把從行李欄裡掏出了他那把破破爛爛目前準頭隻有可憐的百分之二十的弓箭,拉滿弓弦對準亡魂——

啪!

箭矢離弦,準準朝著亡魂的方向射去,眼見著就要擦到亡魂衣角。當寇冬以為這一箭準能射中時,那箭矢卻像突然間碰到了麵透明的屏障似的,猛地轉了個方向,彈出了老遠。npc毫發無傷,隻是被箭矢離弦的聲音驚了驚,站在原地愣了一秒,幽幽和寇冬對視。

亡魂:“……”

寇冬:“……”

玩我呢吧!

這特麼也可以?!

意識到那一箭對自己沒有影響,亡魂便重新邁開步子。她像是被那根箭分散了些注意力,徑直朝著落在地上的箭矢走去,緩緩蹲下身,伸出手去觸碰。寇冬借著這一點不甚明亮的月光向旁邊躲,忽然意識到一個令人絕望的現實:

他就那一根箭矢。

……

沒射中,還得自己上前把它撿回來。

寇冬感覺自己要不能呼吸了。

可他就這麼一把武器,不要也不行——寇冬咬著牙,乾脆也撲上前,和這亡魂搶奪起來。

亡魂雖然瞧起來像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實際上力氣極大,更像是一頭野獸,不然也不會背著寇冬走這麼久都沒讓他察覺出異常。況且她無痛覺,身形又飄忽,一人一鬼真對上,寇冬半點也占不著便宜。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鬼魂和他較勁的時候,一碰著他,那笑就加深了,眼睛也亮了,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有意無意挨著蹭著,看著整個兒一滿懷色-心的登徒子。

寇冬簡直身心俱疲,和鬼打架就算了,居然還是個饞他身子的女鬼……

這都叫什麼事兒?

他一咬牙,乾脆順從那亡魂的意把袖子往上一捋,露出白生生細膩瑩潤的兩條小臂。這時人穿著大多繁瑣,尤其是貴族男性,幾乎都是在花邊、絲綢、緞子的包圍裡,再戴個假發,頭發絲都不往外露。

何況是手臂。

女鬼果然怔愣了下,目光也隨之飄了,直直凝視著。趁著她分神,寇冬眼疾手快,一把從她懷裡把那箭矢抽了出來。

旋即反手,再插!

這一次,他連弓也沒有用,就這麼近在咫尺的距離,他就不信還能再偏了!

寇冬高高揚起手臂,猛地向下插去。箭矢在他手裡宛如一把鋒利的長劍,直直向下刺,卻在即將碰著亡靈時再度被彈開。

不僅如此,這一回飛的比上一回還遠,足足飛出去四五米。

寇冬:“……”

他這時候真是無比懷念葉言之——有他崽的錦鯉屬性衝淡一下,他怎麼也不至於非成這樣。

還得出賣色-相,簡直是奇冤,越想越委屈。

方才那隻烏鴉叫了兩聲,陰慘慘注視著這一人一鬼。不知為何,聽了它的聲音後,那亡靈竟然情不自禁戰栗了下。

寇冬甚至從她那張青白的臉上品出了害怕。她仰著頭,不覺向後退了一步。

——怕什麼?

怕這隻鳥?

寇冬當機立斷,再撿起箭矢時便不再衝著亡靈去了,而是徑直一把紮向那隻黑烏鴉。烏鴉伸展開黑漆漆的翅膀,不緊不慢向上飛去。它暗紅的眼睛被月光照亮了些,竟然含著人一樣的情緒,同樣的生動。

它在牆壁上方凸出的畫框邊緣立住,探著小巧的頭向下看。

寇冬微微喘著氣,卻也根本沒有再去思考的時間。亡靈已經拽住了他的手臂,用了極大的力氣將他向那邊的房間拖去——他被鬼魂觸碰到的手臂像是瞬間浸入了冰水,寒的透骨,亡靈冰冷的手指探入他的襯衫,近乎貪婪地撫觸他臂彎處的皮肉,像是懷了十分的熱情去碰他、將他拉走。

“不怕……”

她喃喃道,纖細的手幾乎擁有推山倒海的力量,赤著的腳踩在地板上。

“不怕——不會疼。”

寇冬的胸口起伏著,牙齒緊緊咬著嘴唇。他心內有一個極大膽的脫身計劃,但一旦當真開始操作,便會徹底暴露他的生人身份。

如此一來,他便沒有選擇了,隻能走向第二項任務。

鬼知道這城堡裡的隱藏故事會是什麼,萬一又是個變態故事……

寇冬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最終還是決定先搏一把。他與那亡靈糾纏了半晌,使勁兒重新夠著了地上的箭,緊緊握在手裡。

百分之二十。他方才已經用過三次,一次也沒中。

如今,也該是成功的時候了。

——運氣。

運氣!

他再次舉起箭,這次剛剛拉開弓弦,他心裡就有了直覺——

像是流失的運道都回到他身上了。

這一次,一定能射中!

他徹底拉滿了弓,仍然是衝著那隻烏鴉,放出了這最後一箭——

烏鴉拍了拍翅膀,仍舊像上一次逃脫時一樣高高飛開。

但這一次,它沒有躲過。

“嗖!”

伴隨著清脆的裂空聲,那一支細長的箭似乎長了眼睛,並沒有給它半點錯開的機會。寇冬的手臂都被震的微微發麻,抬頭去看時,隻看見那箭一下子貫穿了烏鴉的喉嚨,將它牢牢釘在了牆麵上。

隻有夜風將它吹得微微晃蕩。

亡靈驟然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還要再動手,忽然喉嚨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噠”。她像泥人一樣軟塌下來,露出了後麵隱在黑暗裡的人。

修長的身影,隻能隱隱約約看清他的輪廓。那標誌性的長腿多少說明了對方的身份,寇冬鬆了口氣,“……阿崽?”

那人頓了頓,旋即從亡靈的脖子上鬆開手,隨即緩緩抬起眼,望著他。

“嚇到了?”

他輕輕道,不緊不慢。那音色華麗低沉,略有些喑啞,簡直像是古老的樂器在這走廊間演奏。

這聲音讓寇冬心跳停了一瞬,旋即跳的更加猛烈。

不是葉言之。

不是葉言之!

這是個陌生人!

這時的陌生,絕不能算是件好事。越是從未聽過,便越可能與這莊園的主人掛鉤,出於本能,寇冬並不想對上那位傳說中的伯爵。

可越是不想的,便越是躲不過。在月光若有若無的映照下,那深棕的半長發與寇冬不久前在畫中看到的如出一轍,幾乎是明著標識出了來人的身份。

他自唇間吐出一口氣,凝視著對方。

“……伯爵大人?”

“打擾了尊貴的客人,”伯爵微微笑道,並未否認這稱呼。他抬腳踏過亡靈逐漸透明的身軀,向這擁有罕見東方血統的客人走來,“真是不該。”

寇冬看不清他的臉,他的大半張麵容都隱藏在麵具下。麵具邊緣繪著朱紅與金色的油彩,蜿蜒盤旋成類似翅膀的形狀,粘貼著幾根長長的黑色羽毛,繁複怪異,美的近乎穠豔,正是如今的貴族們所喜愛的風格。

這麵具擋住了伯爵的臉,也遮住了他的眼神,隻露出蒼白尖細的下顎。那上頭的嘴唇極薄,沒有多少血色。

“想必,”伯爵眯起眼,輕聲道,“您便是格倫子爵。”

寇冬的心砰砰跳的愈發厲害,回答:“對。”

“這麼晚,子爵為何還不休息?”

伯爵道,不動聲色嗅聞著這空氣中近乎醉人的血的芬芳,“是對房間不夠滿意?——還是看到了什麼?”

廢話,當然是看見了什麼。又是亡魂又是烏鴉,特麼跟演古堡驚魂一樣,罪魁禍首居然還有臉問,擱你你能安心睡?

臉皮真有點兒厚啊大兄弟!

寇冬心裡瘋狂腹誹,再一看地麵,猛然覺得不好。那亡魂不知何時早已身形變淡,如今淡的近乎看不見,被夜風一吹,便像是灰燼般散去,再找不到。

他抬頭再去看烏鴉,那一根箭上空空蕩蕩,半根羽毛都沒,哪兒還有剛剛那隻烏鴉的影子!

——完了。

寇冬心裡頭忽然一梗,明白了伯爵的惡意。

關鍵證據都被消滅了,這會兒就剩下他半夜到處亂逛,把箭射進人家牆裡,這都能說是破壞私人財物了。要是npc以此為借口懲罰他,自己這小身板恐怕還不夠他吸兩口的。

這分明是個坑。

好在見過的坑多了,就習慣了,反而鎮定下來,甚至對這知道給他挖坑的npc生出了點親近感。他緊握著弓,出言反問:“伯爵可知,這莊園裡有賊?”

這話一出,本以為他要說亡魂的伯爵不禁於麵具後挑起眉毛。

“——賊?”

他顯然是沒想到青年會如此說。

若是寇冬照實說,他還能說對方是夜間做了夢,今晚以此為借口咬對方兩口,第二天讓這古堡的醫生來看。這古堡之中,生了什麼樣的病,該如何治,自然都是他說了算。——如此,青年自然也不可能逃離他身邊。

但賊這個說法,當真是新鮮。

伯爵還從未聽說過。

“自然,”寇冬道,十分理直氣壯,“伯爵既然是招待客人,房間自然該是我用。怎麼在我使用的時候,還能有其他人拿著我房間的鑰匙,隨意進入?”

他望著伯爵,“這若不是賊,什麼是賊?——這就是貴莊園的待客之道?”

伯爵蹙起眉,聲音極輕,近乎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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