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3 章(1 / 2)

王詡老爺子拉上秦越人一起過來,本來隻是覺得小徒弟身體不好需要調養,正好這人醫術高明,既然在路上遇上了,肯定不能直接把人放走。

隻是衛公這反應也太急迫了,難道小徒弟在這兒又生病了?

老爺子眸光一頓,趕緊跟著帶路的侍衛去看現在不知道被折騰成什麼模樣的小徒弟,那孩子向來心事重,真把自己折騰病了也不稀奇。

秦越人隨身帶著藥箱不需要再準備什麼,朝衛公笑了笑然後加快腳步趕緊跟上老友的腳步。

衛公壓下心裡的慌張,站在外麵靠著柱子緩了一會兒,感覺雙手不再顫抖然後才邁步走進房間。

床榻上的少年人臉色蒼白,看上去和睡著時並沒有多大區彆,如果不是一直不肯醒來,他也不至於急成這樣。

秦越人將藥箱放在旁邊,指尖在衛霽手腕上搭了很長時間,眉頭越皺越緊,看的衛公和王詡老爺子都忍不住提起心來。

“越人呐,到底怎麼樣你給個準話,老人家經不起嚇。”老爺子顫顫巍巍扶著牆,方才還身強體壯大有一口氣從大梁走回帝丘的架勢,轉眼間就變成了搖搖欲墜風一吹就能吹趴下的模樣。

衛公的反應沒有比老爺子好多少,可他畢竟已經經曆過許多次這種場景,隻要疾醫不開口,他心裡就還有著一絲希望。

要是連他都覺得霽兒會永遠都醒不過來,霽兒該有多難過?

秦越人走到一邊打開藥箱,一邊說一邊感歎,“還好來的及時,再這麼睡下去,就是神仙來了也難救。”

“先生的意思是霽兒能醒過來?”衛公捏著旁邊的屏風,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大梁城所有醫術高明的疾醫都來過這裡,可是所有人都隻是開藥然後離開,沒有一個敢保證他們家霽兒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莫急莫急,可以可以。”秦越人從隨身帶著的小箱子裡取出針包,看著臉色白的和床榻上病人有一拚的衛公,仔細瞧著他的臉色然後才說道,“公子是自己不願意醒,喝再多藥也沒有用,二位先出去等等,待越人施針救人。”

心病還需心藥醫,十幾歲的娃娃,平時又有兄長護著,應該沒有什會發愁的機會,如今這般病症著實奇怪。

疾醫發話,衛公和老爺子不敢耽誤當即轉身離開,生怕發出聲音打擾到裡麵。

老爺子畢竟活了那麼大歲數,什麼事情都經曆過,就算再著急心裡也能穩住,看到旁邊的一國之君坐立難安,低聲歎了一口氣然後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函穀關那邊,伯靈差不多該動手了。”

衛公神思不屬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老爺子眯了眯眼睛,慢條斯理繼續說道,“楚國陳兵邊境,等公子虔和伯靈動手,那邊也就按捺不住了。”

他當年在楚國待的時間不短,吳起變法之後的楚國兩代君主政策沒怎麼變化,如今楚王比他那兄長更沉得住氣,以靜製動玩兒的爐火純青,楚國停戰那麼多年,再沒有比如今重出中原更好的機會了。

“楚國?”衛公微微皺眉,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沉思片刻便明白楚國那邊打的是什麼主意,“他們打便打,與寡人無關。”

孫大軍師能想到的,老爺子身為老師自然看的更透徹,“你小子和其他幾位國君來大梁這一出實在太戳心窩子,趙侯怕是也忍不住。”

“忍不住便不忍,趙侯自己想打,彆人還能攔著不成?”衛公將手放在石桌上,下巴微揚冷笑道,“他魏罃要插手我衛國內政,寡人直接送上門來,他現在不正高興著嗎?”

旁人怎麼反應和他有什麼關係,他隻是順著魏罃的意思來而已,有什麼後果也是魏國自作自受,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三晉之中魏國實力最強,韓國相比而言比較弱,但是在天下列國中實力也是遙遙領先,趙國和魏國摩擦不斷,即便沒有外因,他們自己也會找理由打。

魏國想成為天下霸主,魏國君臣覺得他們實力強大,魏武卒的鐵騎足以縱橫天下,接受周邊幾個諸侯的朝見怎麼了,要不是他們還知道些禮義廉恥,隻怕都想把雒陽的周天子推下王座自己上去。

他們衛國從來隻能受欺負,如果不是魏國這次做的太過分,他自始至終都不會摻和到這些事情裡來。

“年輕人不要總是把事情往壞處想,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峰回路轉了,得耐得住性子。”王詡老爺子捏著胡子,看著周身氣勢比他離開帝丘時更加沉穩內斂的華服青年,勸了幾句後搖了搖頭也不再言語。

趙渠梁、衛不逝、熊良夫、韓武、趙種還有如今尚不清楚性情的田因齊,這大爭之世算是徹底拉開序幕了。

另一邊,魯侯正等著衛公一起進宮參加宴席,然而等來等去沒有等到正主,隻等到一個侍衛過來說衛公不去赴宴了。

儒雅的中年人笑容僵在了臉上,手上一用力差點兒揪下來一撮胡子,“之前說的好好的,為什麼忽然改變主意了?”

“君上遇到了一位醫術高明的疾醫,如今正在給公子診治。”前來傳信的侍衛沒有隱瞞,直接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安心留在驛館,魏王那邊寡人去說。”魯侯點了點頭,他知道衛公這些天對寶貝弟弟有多緊張,有一點兒希望都不會放棄,公子霽在大梁出事,這事兒本就魏王理虧,現在有沒見過的疾醫來到大梁,衛公臨時改口魏王沒法說什麼。

他再怎麼不講理,在這種宴席上也得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樣來。

車架很快到了王宮裡麵,幾位君主寒暄著落座,魯侯韓侯麵上帶笑,看著比安邑奢華了十倍不止的王宮,施施然坐下開始聊天。

宋侯手邊的美酒已經空了一壇,待美貌的婢女過來將空壇換下,笑眯眯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搖頭晃腦說道,“魏國不愧是中原霸主,如此懂得享受,天下間也隻有大魏王一人能夠做到了。”

“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魏宮之酒大概隻有當年儀狄之酒才能比肩了。”魯侯笑吟吟舉起酒樽,朝宋侯點頭示意,然後才一飲而儘。

韓侯挑了挑眉,看著旁邊溫和儒雅的魯國君主,發現宋侯完全沒有聽出來這人話裡的諷刺之意,不由感歎不愧是魯侯,肚子裡沒點東西連被罵了都聽不出來。

儀狄釀的酒是一般的酒嗎?那是亡國之酒啊!

堯帝之女讓儀狄釀酒封給禹帝,禹帝因此直接戒酒,說後世必定會有因為飲酒而亡國之君,不管是魏王還是宋侯,這倆人都不像是會戒了酒色之人,如此一來,那會亡國的會是誰?

還好魏王還沒過來,萬一魏罃聽出來他話裡的意思,今兒這宴席估計也吃不成了。

韓侯抿了口酒水,看著年歲愈漲愈發令人看不懂的魯侯笑道,“魯侯說好與衛公同行,為何如今形單影隻?”

“臨時出了點狀況,有疾醫去了驛館,衛公擔心公子霽,所以隻能推了宴席。”魯侯不緊不慢說著,遠遠瞧見魏王從屏風後麵走過來,臉上笑意更明顯了,“衛公對弟弟的疼愛天下皆知,想來魏王不會介意。”

剛想刺兒兩句的魏王:

行吧,大魏王肚量深,不就是酒宴沒來嗎,這都不是事兒。

“無妨無妨,衛公的心情寡人明白。”魏王走到王位上坐下,拍拍手讓了幾句,然後開始饒有興趣的看表演。

宴席才剛開始,還不是說正事兒的時候,等吃飽喝足了然後才好說話。

公子卬在旁邊坐著,幾個君主說話他不好插嘴,提起公子霽他也不敢插嘴,天知道他之前離開的時候人還好好的,隻是來了一趟宮裡,回去人就成那樣了。

他把人好吃好喝養著,最後自己什麼沒撈著,還白白挨了幾頓罵,他也很冤枉好不好?

公子卬喝著悶酒,放下酒樽歎了一口氣,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魯侯將目光放到歌舞上,手指在食案上敲著打起拍子,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錯,一曲完畢,殿中的優伶退下,然後才朝著魏王舉起酒樽,“我等來大梁多日,承蒙魏王款待,國中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正好今日聚在一起,便和魏王說一聲,後日一早寡人和衛公便啟程離開大梁。”

公子卬愣了一下,不等上麵的魏王說話趕緊問道,“後日一早便離開?可公子霽”

“魏卬!”魏王眼睛一瞪,將公子卬嚇的縮回去不敢再說話,然後才樂嗬嗬的說道,“後日就走著實有些倉促,不過各國都政務繁忙,寡人也不留你們了。”

天下人都知道四國君主來大梁朝見魏王,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留在這裡對魏國已經沒有益處,反而可能會帶來麻煩。

尤其是衛公,說他來大梁是主動示好吧,除了他親自去驛館見了一麵,接下來他們倆竟然一次都沒見過,說他是來找事兒的吧,魏國的確因此得了很大的好處,留在眼皮子底下也是窩心,還是走了好。

王宮裡的宴席進行漸入佳境,驛館之中,在秦越人的金針之下,衛霽終於有了轉醒的跡象,他感覺自己睡了很久,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過兄長的聲音,隻是無論怎麼掙紮都掙不開眼睛,隻能迷迷糊糊繼續睡下去。

可是紮在身上的針太疼了,他自己施針從來都不會給病人帶來那麼大的痛苦,似乎接下來就會直接魂歸地府一般,少年人費力的睜開眼睛,許久才看清眼前收拾著針包的中年人長什麼模樣,汗濕的發絲淩亂的貼在臉上,整個人顯得更加蒼白無力。

他懷疑他哥嫌棄他睡的太久,所以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人過來給他來這麼一下,紮針紮的這麼疼,差評。

睡著的時候沒有太多感覺,意識一回到身體裡忽然感覺哪兒都是疼的,衛霽忍不住蜷起身子,咬緊牙關將不讓痛呼聲泄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