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昱對薑月的第一印象。
後來辯論賽結束，薑月坐在前排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神直接絲毫不避讓，即便是他的眼神挪了過去，薑月也像是沒有看見一樣，還是直直地與他對視。
膽子也是很大。
他們對視了大概兩三秒，許昱旁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挑了眉：“怎麼，感興趣啊？”
“表演係的新生，係花，薑月。追她的人能從這裡排到操場吧，長得漂亮成績也不錯，文化分好像也是表演係第一進來的，你要是有興趣的話，以你的…………”那人話沒說完，被許昱打斷。
“沒興趣。”
“真的假的？”那人鄙夷地看了許昱一眼，心想，沒興趣盯著人家看什麼看啊！還看了那麼久。
後來許昱也想過自己為什麼會看薑月那麼久，他一開始以為是薑月進來的時候過於好笑，甚至有幾分可愛，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想法很久以後，許昱發現其實這些都是表象。
實際上，是因為薑月對他有一種神秘的，絕對吸引力。
就像是找到了磁極的磁鐵。
許昱隻是那樣跟薑月對視了幾秒，她突然對自己粲然一笑，露出臉頰旁邊甜膩淺淺的酒窩，隻是匆匆一眼，許昱也沒有太在意，僅僅是覺得這個人算是自己這些年見過的，比較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個人。
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她會來看這場辯論賽，薑月一副雲裡霧裡聽不懂他們講的道理的表情，是在讓人難以相信她是喜歡才來看的，所以許昱以為，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這個人大概是機緣巧合，以後再也不會來。
但……
許昱又見到她了。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辯論賽這邊的觀眾漸漸變得多了起來，進行了幾次以後才有人聽說許昱在這個比賽，陸陸續續傳開，一次比一次人多，而薑月總是能想辦法坐到前排的位置。
雖然每一次都一副沒有挺懂的樣子。
許昱觀察了她好幾次，發現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甚至最後一次比賽的時候，薑月直接聽到一半直接睡著了，趴在桌上。
最後散場的聲音都沒能吵醒她。
許昱沒走，等其他人都已經先走了以後，他走到薑月的位置旁邊，本來想伸手敲一下桌子讓她醒過來，但是她睡得很沉，有幾縷頭發黏在臉上，他下意識的差點伸手去想幫她捋開，快要碰到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在做什麼流氓事情。
他第一次心跳得那麼快，有些羞愧，有些難以想象自己在做什麼。
他怎麼會對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想要伸手？
許昱還是沒走，隔了幾個位置坐在她旁邊，翻開自己手上的資料，卻什麼都沒有看進去，安靜的大教室裡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最為清晰，旁邊的女生睡得很安穩，明明隔得很遠，許昱卻覺得似乎有滾燙的溫度傳到自己的肌膚上，感覺很奇怪。
最後教務處的老師來鎖門，這個時候才發現裡麵還有人，許昱也是一直坐到了此時。
“欸？怎麼還有人啊？”老師站在門口詢問。
“同學，趕緊走了啊！”
許昱回過神，合上書頁起身，再一次猶豫要不要叫薑月醒醒，而他還沒開口，門口的老師就大喊了一句：“同學，記得把你女朋友也帶走啊！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許昱愣住，手上的資料都差點掉下去。
女…女朋友？
這個稱呼，這個誤會，怎麼會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許昱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旁邊的女生突然動了動，似乎快要醒來，他突然一陣慌亂，匆忙地先出來教室，背靠在教室門口，聽著裡麵的對話。
“同學？同學，醒醒。”
……
“啊……？”
“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教室裡傳來嘭嘭起身的聲音，許昱才邁步走，有一些做了壞事逃離現場的感覺，他匆忙地離開這裡，身後傳來薑月跟人交流的微小聲音。
“嗯…真的不好意思，我昨天練習到太晚基本沒有睡覺。”
“沒睡覺還來看辯論賽啊？”
“有一個很想見到的人，所以……”
漸漸的，她的聲音消失在他的聽覺範圍內。
直到走遠，許昱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尖的血色微紅，心裡跳出來的想法，再一次嚇了他一跳。
剛才那張臉，碰到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從此，許昱見到薑月這個人都想繞道走，他為自己心裡的這份想法感到奇怪，但更多的是羞愧，甚至有些不敢去麵對那個人。
那時候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情竇初開的小男生的複雜心情。
薑月撐著腦袋聽許昱講故事，聽到這裡的時候，她突然抓緊了自己麵前的餐桌布。
她有些猶豫地問了句：“最後一場的紙條，是你留的？”
“是。”
薑月：…………
那天她從大教室醒來，看到自己旁邊貼了一張便利貼，上麵寫著三個字——早點睡。
她想了很久都沒有想通會是誰留來的紙條，萬萬沒想到在很後來的現在她會得到這個答案，薑月抿了抿唇，小聲地問：“所以其實你一開始就在注意我嗎……”
“嗯。”許昱回答著，“從你第一次從大教室的後門溜進來開始。”
雖然那個時候許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她，但是能肯定的是她在他的世界中一定是一個特彆的存在。
以前薑月覺得當時自己陷入愛河的那場初遇隻有她，沒想到，其實許昱也早就注意到自己了。
除了感動和震撼，薑月更多地還是覺得有些苦澀，這樣跟他交換故事，原來他們兩個人以為的東西有這麼大的差彆，她以前似乎從來沒有聽許昱談過這些，要是他以前就會這樣跟自己聊故事，跟自己表達心情。
要是她早一點知道這個版本的故事。
那自己大概也不會一次次地失望，一次次熱情被他的冰冷澆滅。
她也是才知道原來在許昱的世界裡，自己竟然是這般。
許昱還在繼續跟她講故事，那是許昱世界裡的她，讓薑月完全了解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自己從來沒有踏足過的地方。
推翻了所有的，薑月的曾經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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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後來，許昱依舊以為自己跟薑月再無牽扯的時候，這個姑娘突然黏上了自己，說喜歡他，一場突然而來的，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心動隔了許久以後，似乎又重新回來。
但是這個時候的許昱，已經又被時間磨掉了一些心思，他或許曾經注意到過薑月，但後來長時間沒見到，他也再也沒有多想過。
薑月在追許昱的事情傳得人儘皆知，許昱也經常被人問起。
“許昱，表演係的係花這麼喜歡你你就不動心嗎？”
他沒答，無奈地彎了唇。
對薑月不動心的確太難了，許昱本來想遠離的，但是這一次次的，他被薑月搞得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能冷冷淡淡地拒絕。
許昱發現喜歡這種感情太陌生了，太奇怪了。
也有人這麼說，“喜歡許昱的人多了去了，還差薑月一個？萬一許昱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呢？”
“最後誰能搞定許昱，還真是令人期待。”
許昱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說：“為什麼不能是我搞定彆人？”
“嘁——”
“你哪兒會追彆人啊？我們才不信，彆人那樣對你你都無動於衷的。”
其實哪裡是無動於衷，是根本不會表現，許昱也想過，要是自己真的喜歡誰，大概也不會太主動。
許昱覺得自己對薑月大概是一時好感，戀愛什麼的對他而言還是不需要的，後來，不知不覺的，這場感情的拉鋸戰竟然持續了快一年。
他從未意識到自己到底是怎麼樣喜歡薑月的，以為自己對她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直到有一天聽到薑月說。
“許昱要還是不喜歡我的話，要不還是算了吧？這麼久了，石頭都會開花了，不想再打擾他了。”
那天，他覺得自己的心口絞痛，放不下，舍不得，最後跑到女生宿舍門口攔住她。
“薑月。”
“我們在一起吧。”
那天他在薑月的眼底看到了花。
和薑月在一起的那些時間裡，許昱笨拙地戀愛，什麼都不會做，心高氣傲的年少也什麼都不願意問，以為自己偷偷摸摸對她好就是最好的。
比如記得她喜歡的東西，記得她的小願望，再比如買禮物給她。
他以為自己做了男朋友應該做的事情。
直到兩個人分手。
跟薑月分手那天，他很急地想去談好那個案子，這個案子許昱本來是不想接的，但是就在之前不久，薑月跟許昱說今年想去海邊，想跟他一起去撿好看的貝殼，那個時候許昱已經幾乎不拿家裡的錢了，隻想案子結束拿著傭金去滿足薑月的小願望。
中秋節離國慶節很近，許昱已經自己看好了去海邊城市的機票，打算這個案子快些做完陪她早一些過去。
但是故事最終根本就沒有走到那一步。
戛然而止的故事，再也沒有後續，薑月的眼眸顫抖著，聲音發抖：“所以…所以那段時間你是想跟我一起出去的嗎？”
“你說想去，我藏著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這個驚喜最後也沒有給出去。”許昱垂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實當時我早一點告訴你就好了。”
薑月沒說話，情緒到達了快要臨界點。
她以為許昱從來沒有愛過自己，但其實他從第一麵開始就一直在關注她，她以為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為那段感情付出，但其實許昱一直也在默默地做一些事情。
隻是那一切都還沒來得及表達出來，薑月就毅然決然地轉身走了，一點機會都沒有給他留。
筷子滾落在地上，薑月完全沒有任何的心思去撿起來。
這場感情，到底是誰做錯了？
許昱看著她，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卻懸在半空中，跟她的手保持著幾厘米的間隙位置，說：“這是我的解釋。”
薑月卻是久久的沒回神，最後說了句：“許昱，我想自己靜靜，可以嗎？”
“嗯好。”他收回手，“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回劇組。”
飯沒怎麼吃，就被故事和思緒填滿了，薑月微微搖頭：“下次再請你吃飯……”
許昱剛剛起身，腳步邁出了一步，準備給薑月留一個單獨安靜的空間，他剛剛踏出去，袖子倏然被人緊緊抓住，薑月的聲音很輕，情緒不穩：“留個……”
“電話號碼。”
許昱頓住，“我電話號碼一直沒換。”
雖然有些自作多情，但是許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想法，希望薑月什麼時候想找他的時候，打通這個電話還是他接的。
薑月沒說話，輕輕咬著下嘴唇，應著：“嗯。”
許昱的電話號碼，她還記得。因為以前記得太清楚，已經刻在了自己心裡，就算主觀上想要忘記，有的東西還是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的。
許昱走後，薑月也沒有收拾東西，去沙發上縮成一團，抱著手邊的抱枕，臉埋在裡麵，她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自己該怎麼辦，拿出手機給宋連一打了個電話。
宋連一接得很快，聲音輕快：“喂？怎麼啦小月？今天的發布會情況怎麼樣？”
“嗯，挺好的。”薑月的聲音有些沉悶。
“怎麼了？不開心？”宋連一問，“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事。”
薑月猶豫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連一，我該怎麼辦？”
“我一起一直以為許昱一點都不喜歡我，但是我今天才發現不是的，其實他也是喜歡我的，我突然覺得自己當初那樣的行為很過分，我現在不知道怎麼麵對許昱。”
她也做過很過分的事情吧，那樣對他。
薑月絮絮叨叨地把情況一股腦講給宋連一聽，也不知道自己的表達正不正確，現在自己的腦子也是一片混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宋連一聽完了以後歎了口氣，語氣無奈：“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的，你跟許昱，隻是以前兩個人都不夠成熟，對待感情的方式不正確，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但其實，哪兒有絕對的對與錯？你看啊，你們都隻是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一個以為隻有自己在付出，另外一個人不愛表達卻覺得對方能感受到，連付出和驚喜的準備都是默默的。”
“你們倆這要是不誤會，誰誤會啊？”
薑月：…………
“小月，你也不用覺得愧疚和可惜，沒有什麼可愧疚的，在那場感情裡你對許昱沒有虧欠，你已經用了自己最能表達的方式對他付出所有的愛意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就算現在許昱把一切都告訴了你。”
“但是我們不能否認，許昱以前從來都不解釋，也不表達，你怎麼才能不誤會呢？難道因為他不說，你不知道就會有罪嗎？”
“你是不是覺得可惜？”宋連一問，“其實以前兩個人明明是相愛的，卻產生了那樣的誤會分開，明明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卻分開了這麼多年。”
薑月沒有回答，卻有些默認的意思。
她今晚回想起來的，竟然全是跟許昱在一起點點滴滴的趣事和甜蜜，再想起自己那樣怪著他從來都不喜歡自己，想起自己那樣毫無征兆地跟人提分手。
愧疚不安，也一定會有一些的可惜。
宋連一那邊有勺子碰著陶瓷杯子的聲音，說：“沒有什麼可惜的。”
“我倒是覺得，你們的分開是為了更好的未來，你想想，要是你跟許昱根本沒有經曆這樣的事情，你們還在一起，遲早也會被不完美的雙方擊潰。”
那個時候的許昱不懂得如何去正確地愛彆人，其實薑月何嘗又不是呢。
隻是許昱的偏差太過於明顯，不會表達愛意這一點，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最致命的，而薑月哪裡又是全部對的呢？她為許昱付出的那些東西，自以為是的懂事，不向對方說明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卻還期望著對方頓悟。
太難了。
曾經的薑月和許昱要順利在一起太難了，分開也是遲早的事。
薑月吸了吸鼻子，問：“可是現在呢……”
現在應該怎麼辦？
宋連一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問了一句：“你覺得呢，你現在還愛著許昱嗎？”
“如果你還愛他，那就試試看從頭來過吧。”
薑月沉默著，竟然回答不上。
還愛著許昱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對許昱留下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樣的，到底是對那段感情的不甘心，還是聽完故事以後的愧疚，亦或者是許昱出手幫忙以後自己想要給的感謝？
對許昱的感情和想法，似乎不是三言兩語，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想明白的。
宋連一跟薑月認真地談了很久，最後薑月才說，“嗯，我知道了，我會考慮好再告訴他的。”
宋連一本來要掛斷，又匆忙地補上一句：“不是和好，而是重新開始，你懂我的意思嗎？以現在的薑月和現在的許昱這兩個身份。”
“曾經的你們，是真的不合適，不般配，如果你們都沒有改變，那麼現在也會是同樣的結果，不會有破鏡重圓。”
通話結束後，薑月起身，去了書房，上麵空缺的位置很明顯，那個本子她已經還給許昱了，她已經把自己以前喜歡的那個許昱還給他了，說好的從此再也沒有牽扯，她從櫃子深處，抽出一盒佛珠，依舊還有淡淡的木質香。
她的這盒也早就斷掉了。
以前她戴三圈太鬆，四圈稍緊，薑月強行戴四圈，說到底就是大小不合適，她的手腕圍沒錯，佛珠的長度也沒錯，後來有一天裡麵的細線就繃不住了，珠子一顆顆地掉落。
薑月看著這盒珠子，陷入沉思。
那，要重新串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