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善心(1 / 2)

西門卿沒那份細致功夫,不厭其煩去斷內宅公案,直接快刀斬亂麻:“白紙黑字的規章張貼著,偏還要以身試火,那麼燒成灰了也不能怨旁人。”

“你一個小丫頭,可不夠格代表陳氏的臉麵,更彆妄想撲在陳氏的牌位上敲骨吸髓!”西門卿神情冷硬,“也不必送回陳家,與之前一般直接發賣了事。”

打死打殘發賣出去,都比送回陳家要好,那樣是在打陳家的臉,罵陳家不會調·教下人。

孫雪娥還不及開口求饒,西門卿又轉頭警告李嬌兒:“我生來混不吝,不看世俗眼光,所以才把你娶作二房。可這不該是你多次做作的倚仗!”

後世交友開放,他並不在乎所謂貞潔和出身,但肆意造作,沒有自知之明是他大忌。

李嬌兒正好犯了這忌諱。

“今日之後,你若安分守己便罷,我西門家也不缺你一口吃喝。”毫無疑問,今日的事有李嬌兒一份兒,他長著眼睛還沒瞎呢。

他現在也不是在衙門斷人命公案,還要“屍傷病物蹤”五件俱全,也就不費心去找人證物證了,直接獨斷判決:

“若再有下次,或是將你送回李家院中,或是提腳發賣出去,兩條道你二選一罷了!”

西門大官人的霸道脾性滿清河縣無人不知,李嬌兒被他這般嚴辭警告,肚裡那點膽子和野望‘呲!’的一聲就被澆熄了。

煙氣都不敢冒上一縷。

如何還敢存二心!

李嬌兒也不敢再狡辯糊弄,“爹,我記下了,萬萬不敢再犯。”

她自知論才情樣貌,在(妓)院中本就不是頂拔尖兒的,如今這把年紀更是色衰藝減,不管被送回院中還是被賣出去,都不會是好下場。

李嬌兒見過好些個二十多年紀(沒有見過三四十多歲的,隻因沒一個能活那麼長久),在院中苟且偷生的姐姐,那日子哪裡是人過的?

不過是不得夫寵罷了,除去剛進府那段短暫日子,之後不也都是獨守空房嗎?

以後怎就不能一直安分守下去?安分守己,有西門府庇護,她總能安生過活。

“之後我必定安分守己,不然就遭天打雷劈!”李嬌兒為表悔過,又立下毒誓。

後來李嬌兒也確實一直安安分分,好吃好喝過著日子,哪怕西門府際遇變幻,也再沒惹過事。

處置完李嬌兒,孫雪娥還想求饒,卻是冷鍋冷灶的早已沒了那個氣氛。

這時西門卿又不容轉圜地撂下一句:“明日就往南方遠遠發賣了去!”

說完就起身離開,不管孫雪娥在身後哭喊求饒。

[‘勤勞丫頭·孫雪娥(R)’羈絆值:100點]

[‘長包二房·李嬌兒(R)’羈絆值:60點]

西門卿動輒發賣下人,好似極其冷酷無情——雖然他的一顆心裡,也確實沒裝下兩捧熱血就是了。

可他要是僅僅處置壞了規矩的下人,都優柔寡斷於心不忍,談何改變西門慶既定命運?

等到五年之後,乖乖地、恥辱地脫陽而亡(精儘而亡)就好了。

就算五年後不死,又能梁山起義的環境之下,過上安生日子嗎?

要知道梁山好漢聚義的梁山泊,可就在山東省東平府壽張縣境內。

而清河縣雖是書中虛構的一個地名,但它現在就真實地存在於陽穀縣以南、東平府境內,與壽張縣相鄰,就在梁山泊邊兒上。

梁山好漢‘嘯聚山林、築營紮寨、抗暴安良、殺富濟貧、替天行道’*,可歸根究底,也是武裝起義,對平民來說戰亂離散總不可避免。

即使在梁山好漢的天下,也較好地苟活下去了,那十四年後靖康之恥到來呢?

東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漢上,北至河朔*,金兵所過之處‘殺人如刈麻,臭聞數百裡’*,驅擄而去的百姓不下10萬人。

金兵鐵蹄之下,北方大地生靈塗炭。

那時若還是於心不忍,誓要做一個螞蟻都不忍踩死的好人,難道是要他自己乾脆抹了脖子去死嗎?

儘管這裡是金瓶梅一書的衍生世界,有一些謬誤及曆史bug,可時間線確是位於北宋末年。

書中完結時,徽宗和欽宗已被擄走到北方,靖康之恥也確實來過了。

確實日子要一天一天過,不該杞人憂天,但十四年後已並非多久遠的未來,總要讓西門家有些自保之力。

而且西門卿奉行的處事原則,就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把人遠遠地往偏安一隅的南方發賣,就已是他為數不多的一點善心了。

再說金瓶梅裡,有昏庸的皇帝,貪婪的權奸,齷齪的僧尼,墮落的儒林,無恥的幫閒,淫邪的妻妾,欺詐的奴仆……寫儘人性之惡,無論有無名姓,可謂全員惡人。

作惡累累似潘金蓮,作惡極少而得以善終如吳月娘,以及惡頭子西門慶,以及其他人,個個身上都有一樁或幾樁大小罪惡。

西門卿動手整治起來,首先負罪感就消了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