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不完全清白 販賣私鹽?自謀生路而已……(1 / 2)

給領導班子發完工資,西門卿又交代起來食鹽的銷路。

因‘官山海’的鹽鐵官營,時下的食鹽官營專賣,采取的是民製、官收、官運、官銷。

西門卿開設的滄州和無棣兩處鹽場,便算是‘民製’食鹽。

在原著裡,‘走捷徑探歸七件事’劇情中,朝廷用倉鈔換鹽引——商人往邊境運糧得了倉鈔,再用倉鈔換鹽引的政策,分明就是洪武年間開啟的運糧支邊的“開中法”。

考慮到金瓶梅‘寫宋言明’的特性,時常會宋明兩朝政策雜糅,全然是一個四不像了,也不奇怪。

所以西門卿早在計劃圈建鹽場之初,就已經探明,食鹽買賣也遵循“開中法”的鹽引政策——

官府為鹽場劃分銷售區域,從鹽場購買食鹽憑證的鹽引,商人從官府購買鹽引,再持鹽引前往所在鹽場支鹽,運往指定區域銷售。

鹽場除非像山西解池鹽,產量大、質量高,需要進貢和配給少鹽地區。

除早已成名的大型鹽場,一般來說,剛開的鹽場銷售區域都是本省。

因此,“……滄州和無棣兩個鹽場的產鹽,都將銷在山東本地。”西門卿道。

“我在山東生意場上也認識些人,已經放出消息,有那敢於冒險有拚勁的鹽商,近日就會前往鹽運司,求購鹽場鹽引,到鹽場來運鹽。”

“或也有保守些的,先到鹽場來考察過,才會成交。”

吳用不知從何說起,卻覺大官人話中有話。

直到謝希大問出:“哥哥可有去鹽運司走動?那一乾人等,沒有三五萬兩白銀進袋,便是有人上門買我們鹽場的鹽引,他們也不會賣的。”

要不說謝希大和應伯爵等人,幫閒抹嘴混跡妓院市井,也是擴展了見識呢。

這都是他奉承一鹽運司官員時,捧得對方飄飄然了,吹噓在鹽運司是何等威風時,親口所說。

西門卿是老於人情世故的人,怎會不懂這些道道兒?

但是,“不曾去走動。三五萬兩白銀,可不是個小數目,再修建四個新廠都綽綽有餘。我哪裡有那些閒錢?”

添一添,都夠再給蔡京送一次生辰綱了。

謝希大一時沒轉過腦筋來,著急道:“那可如何是好?鹽場再曬五次鹽,最多一個月,鹽倉就要滿倉了!”

“這時再去鹽運司走動,來來回回,他們再拿喬一番,沒兩個月怕是賣不出鹽引!”

“那我們上好的純淨精鹽豈不是要……”滯銷鹽倉?

等等?這麼上好的純淨精鹽,豈會賣不出去?

謝希大立時反應過來。

他本就是一個市井中混跡長大的幫閒勤兒——或說無賴混混,不能指望他多正派。

此時立馬就閃出另一種思路:鹽運司不賣他們鹽場的鹽引,他們還不能自己賣鹽嗎!

吳用先就覺得西門卿話中有話,於是在西門卿說沒有去鹽運司走動時,他就反應過來可。

隻是沒想到這謝子純腦筋也算頗靈活,能反應過來大官人的意思。

吳用對西門卿道:“大官人應是給鹽運司知會過,鹽場本月產鹽,可以開始售賣鹽引了?”

西門卿很滿意吳用的反應。

不過也對,吳用雖也讀聖賢書,是個村塾先生,卻是能落草梁山的造反人士。

若是一個讀聖賢書的正派君子,怕就會譴責他的行徑了。

“自然知會過,且是去的公文帖子。”

雖因鹽場是他私人所有,用公文帖子有些不夠避嫌。

但誰能說鹽務繁榮就不屬於提刑官監察官吏的政績範圍呢?

當然,鹽運司那種肥水衙門,自然是不會給西門提刑麵子的。

吳用一揮扇,神態成竹在胸:“公文帖子有記檔——便是那邊沒有記檔、想必大官人也記檔了,程序已然合乎規定。”

“若鹽運司從中作梗,致使鹽場精鹽售出量少,責任便不在我方了。”

祝實念和常峙節也慢慢反應過來,謝希大卻已經跟上思路:

“那便要好生招待好那一批‘保守’的前來考察的鹽商了。”

首先來考察的鹽商就保守嗎?不,恰恰相反,正是最大膽的。

大官人的話裡有話,是把話反著說了。

吳用搖著扇子,“自然要好生招待。”

吳用胸中一股鬱氣,鬱積著不能發散,開口就辛辣:

“官家天子都在做著賣官鬻爵的生意,將王文公的市易法當成斂財的工具,隻為自個兒享樂!

常年為運花石綱,拆橋毀路,一塊石頭運費就能達三十萬貫,逼得多少大小地主鄉紳破家破業!”

“鹽運司本該監督鹽場產鹽售鹽,卻非但不作為,反而勒索鹽場巨額白銀,豈非‘官逼民反’?”

“鹽場程序上已合乎法條,再多做為,就隻是自謀生路而已。可怪不著我們!”

即使全部通過鹽運司售賣鹽場鹽引,將鹽稅都繳給鹽運司,最後能有一分一厘,用在百姓身上嗎?!

七成會被上下官員貪沒,之後酒池肉林,朱門肉臭。

三成會上交官家天子,拿去運花石綱,修皇家園林。

但凡有三成用於百姓之身,他吳用都能拿命諫言大官人,請其通過鹽運司賣鹽。

然事實之無奈,莫可奈何。

吳用的話或許不全對,但有一層意思說對了:

監督者不作為,反而勒索被監督者,讓請他們去監督,豈不可笑?

那也就莫怪後者自謀生路了。

西門卿沒說話便是默認,又提醒道:“若有來考察買鹽的,自有運輸手段者便罷,若沒有的,就推薦翁家漕運。”

之前為給西門大姐夫家陳家一個小教訓,而聯係上的漕運三巨頭之一的翁家翁允同,可不是一步廢棋。

誰說銷售區域在本省,就不需要漕運呢?畢竟大運河也穿過山東嘛。

再者說,今年銷山東,未知明年銷何處。

總有鹽商需要內河運輸的。

就在謝希大等人開始幻想,鹽場進賬猛如海潮,鹽山成了金山銀山時,西門卿卻提出要求:

“鹽場可以在行價上讓出三成,但要求鹽商,必須讓出三成鹽價給購鹽百姓。”

“也即是說,百姓買到的食鹽,必須是市價的七成。”

“至於從我們鹽場買鹽的鹽商,之後會經過幾道手,就不是我們的事了。

但若鹽場一旦發現,有鹽商不遵守約定,那就拒絕再賣鹽給他”

謝希大有些不解:大官人販賣私鹽,不求多賺錢財,怎的還往外讓利呢?

行價的三成,可與市價的三成不同,中間利潤廣著哩!鹽商們會很樂意做這筆生意的。

雖不解,但謝希大知道自身站位,他聽吩咐就是,不必置疑。

吳用卻是心神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