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林。”
臧南渡嘴裡念著,兩隻手捧在岐林臉上,用手指在抹掉了現在掛在岐林臉上的眼淚,安慰起來有點兒蹩腳。
他說不出什麼溫存柔軟的話,就隻能拍著岐林的後背,一直叫著他的名字。
最後聽見抱著的人呼吸漸漸平穩,臧南渡才低頭,發現人竟然就這麼站在自己的懷裡睡著了。
岐林睫毛上掛著水,連帶鼻頭兒都染得發紅。
臧南渡就這麼看著,然後莫名一動。
這種感覺很很奇怪,就是單純感覺自己身上的某處神經被人輕輕扯著拽了一下,臧南渡伸手想摸這種奇怪的感覺感覺的來源。
最終落手的地方讓臧南渡輕皺了眉毛。
是心臟。
幾天的雪照得人臉上發白,臧南渡輕輕呼了口氣,沒叫醒人,直接掂量控製自己的動作幅度,橫著把小孩兒抱起來,最後在副駕駛上放安穩了。
臧南渡站在車門口兒,就盯著在車裡睡的並不安慰的臉,最後輕輕關上門,自己則是站在車外點了根煙。
這煙他抽得慢,最後看著突然掉落的一片雪花就這麼撞進自己眼前的星火裡。
最後消失的悄無聲息。
臧南渡突然仰了頭,發現接踵而至的、根本無法阻擋的雪花,正從一片廣袤的天地朝自己翻湧過來。
“大雪,”臧南渡自己叨念著,站在外頭消磨了嘴上的一根,才圍著車頭轉了半圈兒,抖落一身還沒融化的雪片,最後去車上穿上外套,才坐在岐林旁邊。
“幾點了?”岐林輕眯著眼,伸手朝臉上揉了揉,等扭頭看家外麵白茫茫一片,嘴裡就說,“又下雪了啊。”
“去劇組的路上你可以再睡會兒,”臧南渡說著啟動了車子。
“那葛老師呢,”岐林等清醒過來發現他跟臧南渡還在醫院的停車場裡,想著自己是開公車來的就想下車,“我開公司車來的,你不用送我。”
岐林說著側斜著身子沒能下車,肩膀上就搭了條涼手,對方可能也是感受到手上的過分的溫差,就隻是輕輕一勾,然後很快就又收回去,“車打電話叫山易亭找人開回去就成,”臧南渡說完又說,“如果著急用,我叫成洲先過來也成。”
最後車從醫院門口開出去,直奔劇組。
岐林聽著臧南渡的安排最後也沒有異議,就安靜在副駕駛上坐著。
路上車裡安靜,隻有輕微車載空調的輕微躁鳴。
岐林臉上暖呼呼的,頭就磕在被外頭大雪凍冷的車玻璃上,眼睛也朝外看,一個晚上剛消停的雪,到了白天就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最後車停了。
堵在市中心的主乾道上。
岐林開了車窗往下露腦袋,“交通事故,處理起來麻煩點兒。”他視線現在不好,就隻能看見兩個已經爆了燈的爛屁股車,剛好橫在馬路中央,又加上這會兒是上班高峰,這一堵就是一大片。
臧南渡敲著方向盤,往前也瞧了一眼,順便把岐林那邊開著的車窗關了,“冷。”
岐林把腦袋又抽回來,說了句,“抱歉。”
臧南渡側頭看了他一眼,又抽了截兒紙往他鼻子上放,“我說你,冷。”
岐林伸手接了,自己乖坐在座位上,兩個人都沒再繼續說話。
“葛老師現在的身體狀況導不了片子了,”岐林突然說。
“這片子的戚姓原作者,”岐林說話的時候微微側了身,“是戚閔懷嗎?”
臧南渡敲著方向盤的手慢慢停了,嘴裡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了句,“是。”
岐林聽著,就沒再問。
車裡又沒動靜兒了。
“不繼續問?”臧南渡說。
“不問。”岐林回他。
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都沒在繼續。
因為受早上堵車的影響,兩個人到了劇組已經過了九點,路上岐林聽著臧南渡跟醫院又陸陸續續通了幾次電話,等臧南渡下了車,手裡的跟醫院的電話就沒停過。
岐林也跟在臧南渡身邊,等著人掛了電話,自己也就問了幾句。
說是葛萬淑沒事,人現在已經醒了。
岐林就知道臧南渡現在腳不沾地就又得回去。
岐林在臧南渡臨走的時候抓著他胳膊囑咐,“要是有什麼事兒,也通知我一聲。”
臧南渡說了句知道,就又上了車,往回開。
岐林看著車走了,就自己進了組。
劇組現在聲音很雜,因為葛老住院的事兒已經下了通知,現在劇組裡因為周編頭一天晚上出來打理,現在秩序還算可以。
岐林剛到周編就出來接人,“葛老情況怎麼樣?”
岐林安慰他,“人醒了。”
周編臉上沒光,隻能自個兒歎息,“我再給臧爺消息,到時候去換換班。”
“手術是你簽得字,”岐林頭頂上被山易亭豎了把傘,隔了層雪就顯得暖和不少,岐林說話的時候對著剛趕來的山易亭說了謝謝。
“她是我表親,人老了家裡又沒人,最後能混上給她簽字的也隻有我這個大侄子了,”周編說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捏鼻子,“我表兄——”周編張嘴了又咽回去,“嗨,說他乾嘛。”
周編整著自己手裡的稿子,磕齊了四個邊角,拍手讓現場的人都收拾了,“大家先都彆閒著,先過來幾個人入鏡調試,來來,先動起來。”
周編手裡的本子拍得啪啪響,摟著一群人先乾活。
岐林作為上午的大角之一,來到沒跟周編說上幾句話,就被椿美羚拉著進去做了造型。
她來的時間也早,半路聽說了葛老的事兒化妝的時候就圍著岐林問情況,“葛老人超好,一點兒架子沒有,上次見她的時候還跟我們看小姑娘的玩笑,心態上是一點兒都不顯老,”椿美羚調子也沉沉的,手上的動作都慢了,“誰又知道她老公跟孩子還有這事兒。”
“他兒子?”岐林側了頭問他,“他兒子姓戚?”
“你也聽說了?”椿美羚拍著岐林的肩膀,聲音壓得低了點兒,“二十多歲的時候就死了。”
岐林微微一怔,又繼續問,“生病?”
“這個咱沒敢細問,還是上次我主動找葛老聊天她就這麼說了一句,我聽著就趕緊轉了話題,”椿美羚伸手在岐林頭上一抓,“她先生貌似去世的也早。”
椿美羚說著心裡都疼,“葛老有骨子倔勁兒,聽說年輕那會兒是遠嫁過來,就一個人帶了一身喜慶的紅蓋頭,跟了她丈夫。”
岐林聽著自己也想遠了。
岐林聽見周圍的人都對著這事兒嘀咕,畢竟昨天的開機儀式今天導演就病了,實在就不是一件多吉利的事兒。
岐林上午有戲,連帶另一個大角曹光漢都已經妝好在現場備著了。
外頭的新雪加舊雪足足半個手掌厚,拍攝地點在新租的大樓裡,是個外景。
岐林撐著傘出來,看著鵝毛片似的雪裡站著一個人。
衣服他認得。
所以張口的時候就沒猶豫,“臧爺。”
等話出了嘴,人回了頭,才看清穿著衣服的是沈瑜之。
“我像他麼,”沈瑜之笑著,伸手在岐林肩膀上點了一下。
岐林擋開那隻手,“不像。”
末了又添了一句,“一點兒都不像。”
沈瑜之聽了臉上的笑也沒垮,反而笑的更大聲,“但是我認識的人裡,有一個挺像。”
沈瑜之的話剛說完,周編就過來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