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詩韻怎麼也沒想到楊礪這麼快就能還她錢，這些天想著錢的事可把她給愁壞了。 醫院領導不斷給她施加壓力，讓她務必在12月底之前把楊礪欠下的醫藥費給追回來，如果追不回來不但要從她的工資裡扣除還得計算滯納金，滯納金按一天百分之一來收取，楊礪還欠醫院兩千八百多塊醫藥費，一個月滯納金就將近九十塊，楊礪若是一直不拿錢來還，她就得一輩子給醫院做義務工了。 醫院的工資領不出來，她自己的生活費都成了問題，之前每到月底領了工資都是準時寄兩百塊錢回去的，這次未能準時寄錢回去，家裡就接連幾個電話打過來問她為啥還不寄錢回家？是不是在外麵耍了男朋友把錢給花光啦？ 周詩韻真是憋了一肚子的苦不知向誰傾吐，她又不好把實際情況如實告訴家裡，拖延也不是個辦法，現在是93年12月初，94年2月10日是大年初一，春節前半個月左右大大小小的工廠就開始陸續放假了，成群結隊的打工人群辛苦了一整年思鄉的情感會在春節前後集體爆發，歸心似箭，一個個大包小包，哪怕回家的路再遙遠，再辛苦，不管花多少路費，坐幾天幾夜的車也要回家過個年，與家人團聚。 今年是周詩韻衛校畢業出來打工的第一個春節，她也非常渴望過年時能回去與家人過一個團團圓圓的歡樂祥和年。 父母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一個勁兒強調很快就要過年了，家裡需要花錢的地方可多著呢，詩韻啊，你才工作幾個月不要總想著過年時回家來玩，你們醫院不比其他廠子過年時會放假，你請假回來玩過年這段時間差不多一個來月的工資就沒了。春節加班說不定醫院還會給你加工資呢，你看你能否想想辦法多給家裡寄一點錢回來啊。 周詩韻在電話這端被她媽的話噎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眼淚忍不住滾落下來，連忙拿手背去擦。 錢，錢，錢？！她就是一個能力有限的小護士，她就這麼點能耐，現在讓她去哪裡找錢？周詩韻不敢奢望楊礪能在過年前還她錢，難道走投無路的時候隻能答應沈榮濤條件？ 沈榮濤是他們醫院分管人事的副院長，周詩韻進入醫院上班後，沈榮濤不斷向她暗示當初若不是他拍板定奪周詩韻根本進不來這間醫院，因為醫院是屬於事業單位，想進來的各種關係戶非常多。 沈榮濤的意思表達得再直白不過了，他是周詩韻的恩人，周詩韻應該感謝他才對，以周詩韻這樣的中專學曆如果進工廠打工一個月才掙一百多二百多，而進入醫院上班一月能掙三百來塊，以後乾到退休了國家還會發放退休工資，因此說周詩韻的命運能改變都是他沈榮濤的功勞。 周詩韻自然明白沈榮濤的意思，於是咬咬牙買了幾條好煙，兩瓶好酒去感謝他。 沈榮濤擺擺手笑道：“小周，我既不抽煙又不喝酒的，你買這些來送給我乾啥。” “沈，沈院長，你的大恩大德我會一直銘記在心的，你請放心，以後過年過節我都不會忘記你的。你不抽煙喝酒，那你想要我給你買什麼呢？”周詩韻年紀尚小，沒談過男朋友，社會經驗十分有限，有些不解沈榮濤的意思。 “哈哈，哈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小詩，你以前沒談過男朋友吧？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定你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女孩。”沈榮濤眯著小眼睛，臉上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笑，上下打量著周詩韻。 周詩韻雖然工作了，有了工資，依然省吃儉用，舍不得給自己添置幾件新衣服，把自己打扮一下，因此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她上衛校的時候她小姨給她的幾件舊衣服，顯得有些土氣。 沈榮濤一直盯著她看，讓她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低頭揪著衣角，小聲說道：“沈院長，時候不早了，若是沒彆的事，我，我就先告辭了。” “小詩，我實在太喜歡你了，你若隨了我，我可以給你買很多漂亮的衣服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你的工資我也可以讓財務處發給你，我還會想辦法送你去進修，給你晉職加薪。總之隻要你答應做我沈榮濤的女人，我保證你吃香喝辣，要什麼就有什麼。”沈榮濤按奈不住內心的衝動突然衝過來把周詩韻緊緊摟住。 沈榮濤的舉動把周詩韻給嚇壞了，急中生智大聲說道：“沈院長有人來了。”趁機掙脫開沈榮濤的摟抱，慌忙拉開門跑了出來。 從此之後周詩韻就刻意避免與沈榮濤單獨相處在一塊，沈榮濤在醫院辦公室找不到機會對周詩韻下手，就想去她的出租屋找她，周詩韻孤立無援的時候一度想便宜了楊礪，讓楊礪做她的男朋友算了，楊礪長得高大壯實，渾身洋溢著街頭小混混身上的那種痞氣，但周詩韻思前想後又很不心甘。正好這個時候林小雨出現了，楊礪提出讓林小雨跟她一塊住幾天，周詩韻正求之不得呢。 林小雨本來可以在製鞋廠女工宿舍住的，讓周詩韻給留了下來，兩個女生都是從小到大學習成績非常優秀的女學霸，都擁有遠大理想，心氣很高，因此有緣認識，意氣相投，晚上擠在床上沒有談論穿著打扮，吃喝玩樂和看到某位帥哥非常心動這樣的事情，談論的主題都是一些詩歌呀，文學呀，看到雜誌上一篇好文章往往能討論上大半個晚上。 周詩韻把楊礪還給她的五百塊中的三百塊拿去交給了醫院，兩百塊寄回了家裡，給了父母一個交代，一分也沒給自己留。 沈榮濤上次未能得逞，因此在工作中處處刁難周詩韻，交代財務未能把楊礪的欠費全部追回來之前，工資要一直扣著不發。 楊礪給林小雨的五百塊，林小雨給自己留了五十塊做零花錢，其餘四百五十塊都寄回家去了，還特意囑咐她爸爸拿著這些錢已經讓她媽媽去縣人民醫院住著院。 林小雨給自己留五十塊也是想著公休的時候跟楊礪去一趟羊城，羊城是華南地區最大最繁華的城市，自古以來就非常有名，林小雨帶過來的教材都丟了，她想借這個機會把高中教材買回來，一邊打工一邊自學。 林小雨的爸爸林大鵬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女兒說什麼他隻是嗯地答應一聲，最後來句話，沒什麼事就掛電話了，不要浪費錢。 “我媽在旁邊沒，我跟我媽說兩句。”林小雨話還沒說完林大鵬已經把電話掛了。 林小雨爸爸林大鵬在老寨煤礦上班，她媽媽帶著一個弟弟妹妹在老家種地，種菜，養豬養雞，這段時間老寨煤礦井下透水停工，礦工們的生計就沒了著落。林大鵬回到老家農村照顧生病的老婆。 林小雨家沒有安裝電話，因為裝個固話又要花不少錢，打電話接電話得去村支書家裡，接電話一次也要給村支書家老婆五毛錢。這也是林大鵬不願意女兒有事沒事就打電話回來的原因。 麵對老婆治病需要的幾萬塊錢的巨額醫藥費林大鵬一籌莫展。 回到家，老婆潘淑英問他：“小雨都在電話你跟你說了些啥？她進廠了嗎？小雨這孩子性格就是犟，之前從未出過遠門，這些天我眼皮總是跳，因此特彆擔心她會有什麼事。都是我把孩子給害了。” “沒啥，她說給家裡寄了點錢，用郵局彙回來的，彙票要等幾天才能收到。” “啥？小雨出去這才幾天就，就給我們寄錢啦？小雨她哪裡來的錢，你沒問問她錢是從哪裡來的？這孩子不會是為了掙錢去乾一些不好的事吧？”潘淑英想到這裡就急得哭了起來，“我，我得去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清楚。我寧可立馬去死也不想看到小雨作踐自己。” “我們又不知道小雨廠裡的電話，她是用公共電話的電話打回來的，你怎麼去找她啊，過一陣子等小雨打電話回來再說吧。” 林大鵬收到女兒寄回來的錢有點意外，四百五十塊，怎麼會這麼多？女兒長得漂亮又這麼年輕，十八歲都不到，如果不是遇到有錢的大老板看上她，怎麼可能才出去幾天就能往家裡寄這麼多錢呢？看來女兒一定是為了快速掙到錢走上了歪路啊。 林大鵬怕老婆知道女兒寄這麼多錢回來擔心，因此瞞著潘淑英沒有告訴她真實的數字，就說寄了五十塊錢。林大鵬覺得這四百五十塊錢也是杯水車薪，他老婆的病縣醫院的醫生說了，縣醫院治不了，隻能準備好錢送到省城最好的醫院湘雅醫院去治。 因此林大鵬沒有遵照女兒的要求把老婆送到平溪縣人民醫院住院治療，覺得這樣子純粹是浪費錢。 林大鵬沒彆的愛好，就是嗜酒如命，拿到錢先從村裡的代銷店買了兩瓶高度數的白酒犒勞了自己，他的初衷是好的，要想快點搞到多一些的錢隻有一個辦法，若是贏了那他老婆就有救了，若是輸了，那就是天意，反正留著這四百來塊也救不了他老婆，不如賭一把。 結果沒有任何驚喜，林大鵬一晚上就把女兒林小雨寄回家的錢輸了個精光。 過了沒兩天，林小雨又往家裡寄了五百，林大鵬更加認定女兒一定是攀上了港台那邊過來的財大氣粗的大老板把女兒給包養了起來，在女兒身上一擲千金，既然女兒墮落了，掙錢快，他也沒啥好客氣的，林大鵬拿著女兒寄回來的錢又去賭，結果又輸得一乾二淨。 而林大鵬做的這一切老婆潘淑英和女兒林小雨好長一段時間一直蒙在鼓裡。因為這個時代沒有手機，沒有微信，固定電話在農村都沒有普及。所以才導致林大鵬在賭博這個泥潭裡越陷越深，害了自己，也害苦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