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休息的時候,田怔國趴在桌子上問李宥拉:“你為什麼轉學啊?”
李宥拉在看書,歪著頭懶懶散散的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根本沒打起來精神,翻頁的時候還打了個哈欠,眼睛眯起來的時候帶著一層晶瑩濕潤的水光。
她眼都不抬:“我抑鬱。”
田柾國以為她在開玩笑,嘿嘿一笑。
現在想來,他那時候的反應其實是正常的。
沒有人會覺得李宥拉抑鬱,在所有人的認知中,好像她天生就該無憂無慮,永遠美好快樂,她是上帝欽定的寵兒,做李宥拉能有什麼煩惱呢?
他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所以他並不知道自己神經大條的反應戳痛了她的傷口。李宥拉不再和他說話,田柾國一個人自言自語半天還不知覺,直到他把自己說得咯咯笑的時候,卻看到她突然煩躁的把桌子上雜亂的東西一把“叮叮鐺鐺”地拂到他這邊,然後把頭埋進胳膊裡開始睡覺。
田柾國一向最會看眼色,當即心裡就一跳,但卻傻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小心地拿手指戳了戳李宥拉的胳膊。
李宥拉一動也不動,田柾國知道自己沒法叫醒她,因為她根本就沒睡。
她一趴就是兩節課,直到第三節下課的時候,田柾國才看到她慢慢地抬起頭,他脫口而出:“你沒事吧?”
李宥拉像是沒聽到一樣,把剛才自己一把推過去的書和筆又一件件拿回來,田柾國心裡著急,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隻好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小聲問。
“李宥拉,你到底怎麼了?”
她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偏過頭來直直的看著他,臉上又掛起了初識的冷漠,這是田柾國跟她熟悉後很少再看到過的表情。
明明兩個人的距離近在遲隻,他卻突然覺得她在這一瞬間離自己很遠很遠。
“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
接受現實對於李宥拉來說是困難的,也是痛苦的。她恨自己的爸爸,恨他出軌,恨他欺騙自己,但同時,她更加痛恨自己。
在母親的葬禮上,父親才終於告訴她,原來媽媽竟然早就知道他出軌了。他們的婚姻在她出國的那一年開始就形同虛設,隻要不是太過分,不超出兩個人默認的底線,大家都各玩各的,互不乾涉對方的生活。
而這個底線,就是不傷害到他們珍愛的女兒。
李宥拉一直被瞞在鼓裡,她在充滿愛的環境下幸福的成長到16歲,然後在16歲那年,這些愛被她自己親手打破。
她陷入了一個思維怪圈,她不僅拒絕任何人,甚至開始厭惡自己。這種痛苦她不敢和任何人傾訴,也不知道如何自己排解。
床頭櫃上擺放著媽媽和她的合影,每晚睡覺李宥拉都要抱著相片,但偏偏每次看到這張合影,都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她是父親的幫凶,是媽媽意外死亡的罪魁禍首。
如果不是她,媽媽根本就不會死。
她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
–
一直到放學,李宥拉都沒再說過一個字。
教室人都走完了,田柾國故意留在了最後。
“我送你回家。”
“不要。”李宥拉麵無表情的推開他。
快要走出教室門的時候,田柾國在後麵對著她喊:“我到底怎麼了?你討厭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