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換了幔帳,層層朱紅色雲紋紗委垂在地。雕梁畫柱,粉彩碧繡。昨晚她本該歇在此處,替他寬衣鋪床,他沒給她機會進來。
今天卻全然換了另一個情境。她是被提來待審的犯人,本是跪在外頭大殿上頭,因臨時要與朝臣議事,趙譽打個手勢叫她滾進這裡。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
昨夜沒能安睡,今早又鬨了這麼一場,她肚子還餓著,又累又困又餓,著實有些跪不住了。揉揉發痛發酸的膝蓋,她回想著今日的事,深深替自己不值。分明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卻一個兩個的都來刁難她欺負她。好在她今兒反應快,不然給人退下了池子,弄濕了衣裳要鬨笑話不說,說不準就在她更衣時把那什麼“人偶”給她塞到身上來。屆時人贓並獲,她可就有理都說不清了。
不過現在的情況也並不樂觀。四個人指認她,她一人獨執一詞,她要如何讓趙譽相信她的清白?
厭勝之術自來都是宮中明令禁止的,前朝的皇後都能因這等罪名被扯下位來……
福姐兒思緒一頓。
某種可怕的念頭浮上來,怎麼也壓製不下。
若今日這件事,並不是單純的針對她,而是連皇後也一並被算計進來……
“咳咳……”
身後傳來一陣有些刻意的咳嗽聲。
福姐兒心裡一緊,連忙重新跪好,轉過身去行禮:“皇上……”
趙譽手裡捏著一隻布偶,頎長的身子立在她麵前,遮住大片窗外灑下來的陽光。
那隻布偶被扔過來,丟在她身旁的地毯上。
布偶上頭掛著一張布幅,用朱砂寫了幾個大字,戊戌年臘月初十辰時一刻。
福姐兒仰頭看向趙譽,迷離的大眼睛被晶亮的水光沁著,越發襯托得明眸善睞。
趙譽幾不可見地攥了攥掌心,負手繞過她走到後頭的榻旁坐了。
福姐兒膝行上前替他倒了茶,將茶杯舉到頭頂,小聲地道:“皇上,臣女是冤枉的。”
趙譽接了那茶,目光落在她瑩白如玉的一截腕子上。
手腕側緣有擦傷,雪白的肌膚上滲著鮮紅的血點子。
趙譽擱下茶,轉過眼來,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福姐兒呼吸一滯。
手腕被扯住,一隻寬大的手掌將她薄綢繡蘭花的袖子掀了上去。
趙譽握住了她的手,將她腕子轉過來,輕輕吹了下她的傷處。
福姐兒心臟漏跳了一拍,緊張得臉呼吸都忘了。
趙譽眉目深深,眸光幽黯不見底。
薄唇輕啟,噴出溫度灼灼的呼吸,那麼近……
她的臉驀地紅透了。眸子似乎越發的水光瀲灩。
半仰起頭,低而嬌怯的喚他,“……皇、皇上……?”
“疼嗎?”趙譽伸指抹去玉腕上頭的血珠子。
福姐兒整個人懵住了,忘了如何回答。
趙譽並不在意,麵無表情地鬆開了她。拿起一旁的茶水輕啜,沉默了片刻,方道:“剛才皇後來過,說你小孩子不懂事,求朕不要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