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兒耳尖泛了點點粉紅顏色,眸中水光波動。他高大的身影遮住門前的光線, 將她籠罩其間。
他手心的溫度沁過輕薄的春衫, 隻是輕輕按在她肩頭,就如過電般叫她緊張得難以動彈。
趙譽啟唇輕笑了下, 移開手掌負過手去。挑了挑眉頭道:“不請朕進去坐坐?”
福姐兒勉強找回了神智,赧然地道:“是,皇上請進來……”
自行走到廊下, 將站得頗遠的幾個侍婢招手喚過來。
福姐兒回轉身,一眼瞥見趙譽已坐在臨窗炕上,她遲疑地朝他走去,每一步都伴著如鼓的心跳聲。
這次進宮, 她不用再頂著給蘇皇後侍疾的名頭, 冊封了六品貴人,她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
也不知他這個時候到來,究竟是一時興起順便過來瞧瞧, 還是……
福姐兒臉上漫過一抹紅霞,慢吞吞地移步到他麵前。
趙譽一眼瞥見她彆扭的模樣,略一思索就知她在想些什麼。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很快又抿唇掩飾住了。
正色敲了敲麵前的黃梨木幾案,道:“坐。朕有事問你。”
福姐兒挨著炕沿坐了,垂頭不敢去看對麵那對深邃的眸子。
侍婢適時奉了茶上來, 福姐兒親手接過遞了過去。
指尖微微蹭上趙譽的掌緣,才要避開,趙譽就勢將她連手帶杯一塊兒攥住了。
福姐兒訝然抬頭, 撞見趙譽戲謔的眸子,臉上燒得一片通紅,趙譽將她左手一帶,叫她立定不穩,手裡那杯茶全灑了。
趙譽袍角沾了點點水痕,渾不在意。少女身子一晃,被他扯到了跟前。
福姐兒手裡還握著那茶杯,不受控製地朝趙譽撲了過去。
身後端茶進來的彩衣登時臉色飛紅,不敢抬眼去瞧前頭那二人,匆忙地從屋裡退了出來。
福姐兒撞在趙譽身上,又羞又惱,抬眼驚慌地道:“皇上……?”
趙譽低低笑了聲,另一手從她手中奪開那空蕩蕩的茶盞,手腕回轉,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
福姐兒臉頰滾燙,伸出手輕輕地推他,緊張地連句整句都說不出:“皇、皇上要……和臣女說……什麼……”
趙譽眸子微彎,順著她下巴輕撫她光潔的臉頰。
少女鬢邊絨毛在光下如籠了層輕紗,誘人的櫻唇嬌豔欲滴,長睫輕顫,睜大一雙受驚小獸一般濕漉漉的眼睛,澄澈的眼底映著他的影子。
趙譽的指頭一路移向她唇邊,心裡莫名升起幾許難耐,半是捉弄半是順從自己微妙的念想,拇指蹭在她櫻唇上麵,輕輕地揉了兩下。
水光彈軟的嘴唇吃驚地張開,福姐兒心底羞恥已極,從小到大從沒有與一個尚算陌生的男人如此的親密過,一時之間什麼皇權君威統統忘了,雙手推出,用力從他鉗製中掙了出來。
小姑娘模樣嬌小,力氣卻是不小,趙譽被推得一晃,脊背撞在桌案上頭,帶動得小桌跟著一震。脊骨微痛傳來,趙譽不敢置信地看向這個膽敢對他動手的姑娘。
在位多年,任何人對他都是恭敬順從的,彆說動手這般無禮,旁的妃嬪連行事說話出個小錯都要戰戰兢兢。
冷三姑娘在他眼前失了儀態,自此便被冷家雪藏起來,這回選秀另推了五姑娘出來,生怕他因當日事看輕了冷家。
眼前這位倒好,竟敢當著他動起手來?
堂堂天子,不怒自威,他不笑的時候,太過冷硬的麵部線條不自覺便帶了沉沉威嚴。
福姐兒凝眸看了他一眼,心底又是羞惱又有些後怕起來。
她人都進宮來了,還有什麼可矯情作態的?
便他想要在這炕上當場幸了她,她也隻有說句“謝主隆恩”的份兒……
福姐兒嘴唇一扁,委屈的眼淚蓄滿了雙眸。
雙腿微微發顫,朝他跪了下去。
“皇上……臣女……臣女罪該萬死……”
見小姑娘嚇得不輕,以頭觸地可憐兮兮的討饒。許是顏色太盛的緣故,淚凝於睫的模樣格外的惹人憐惜。
趙譽眉頭沒有舒開,語調低沉地道:“你稱自己是什麼?”
福姐兒淚眸轉了轉,驀地回過神來。
什麼“臣女”,她已是他的貴人了……
福姐兒咬著嘴唇顫顫地道:“是妾……妾失禮了……”
趙譽曲指彈了下袍子下擺的水珠,冷著臉道:“還不過來?”
福姐兒頓了頓方明白過來,趕忙爬起身,從袖子裡抽出手帕,湊前蹲在他腳下,仔細替他抹拭被茶水弄汙的衣擺。
一雙瑩白如玉的手就在他膝頭,垂眼可見那皓腕潔光如雪。淡紫顏色的宮裝襯得容色雪晴光豔,頭上步搖隨著動作微微顫動,一頭濃密青絲重重挽成低調的墮馬髻……
趙譽掩唇咳了一聲,移開眼,低聲道:“朕有那麼可怕麼?”
福姐兒抿了抿嘴唇,收回手絹就要退後幾步,趙譽餘光瞥見,重新扯住了她的手。
福姐兒臉色通紅,這回沒有掙脫。任由他拉著她坐下來,垂頭用空著的那隻手緊緊捏著袖角。
本來不是個害羞怕醜的性子,著實趙譽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些,加上初與男子如此親昵的不適應,以及心底裡那不可言說的委屈不甘,更有他的身份帶來的天然恐懼,她如何能不退縮,不慌亂?
趙譽似乎沒了耐心,鬆脫她的手,便從炕上站了起來。
福姐兒頓了下,見他果真邁開步子要走。今天自己無禮在先,隻怕已經給他留下的很壞的印象。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全係在他身上,不抱住這棵大樹她隻怕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福姐兒連忙起身,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皇上!”
趙譽垂眸不語。
見小姑娘觸電般鬆開了他的袖子,絞著指頭吞吞吐吐地道:“妾……妾初初進宮,什麼都不懂……皇上天威深重,妾難免……難免緊張……”
趙譽冷笑一聲,拂袖道:“你會緊張?你第一回進宮就在朕跟前使手段,朕瞧你膽大的很!”
福姐兒訝然地望著他,她第一回進宮……假意扮蠢,想蘇皇後和他嫌棄自己,以求免於進宮……
心底騰地升起許多不安。
他……他當時就瞧出來了不成?
她身份低微,竟敢抗拒入宮伴駕,他那麼驕傲,心裡會如何作想?
卻聽趙譽冷笑道:“想儘辦法想要朕注意你,如今可遂了你的願?”
福姐兒茫然聽著這話,頓了下才明白過來。聽趙譽又道:“第二回刻意妝扮討好聖心,第三回假裝自己不識字罪犯欺君,第四回在紫宸宮自薦枕席……”
“放眼後宮,朕想不到第二個如你這般膽大。”
福姐兒張口結舌,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原來自己種種行為,在他眼裡就是這般的……
急切的討取他的歡心?
她此刻的神態看在他眼裡明顯就是心虛,凝起的眉頭不自覺地舒開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
福姐兒實在沒經驗麵對這種令人尷尬的誤會,直接用了最直接的逃避之法,非常生硬地轉了個話題:“皇上不是有話對妾……對妾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