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還在發怔,晏無咎居然讓人給她算姻緣,不由胡思亂想他話裡可能的暗示。卻見晏無咎轉瞬就越過她設置的人為障礙,消失在人群裡。
“大小姐,人又跑了。”他們,他們誰敢真的去攔惡名在外的晏無咎啊。
那姑娘不開心地哼一聲,跺了跺腳,哪裡有半點崴了腳的意思。
想起那色坯的話,她站住腳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穿著淡藍發白僧衣的身影走來,目不斜視,徑直從他們麵前走過。
“大師留步,剛剛那人叫你替我算姻緣,你若算得好,我讓他替你建座廟。”為何算得好了,卻是晏無咎替她建廟?少女的心思含蓄又慧黠。
焚蓮止了腳步,側首看去。
那一眼稱不上鷹視狼顧,反而眼神空淡眸光沉斂,並無鋒芒。
或許是那張臉的輪廓線條太過淩厲分明,眉骨高闊而突出,顯得眼窩深邃,英俊得太過強勢侵略,不太符合世人對出家人溫潤親善的想象。
那隨意一眼,叫被他看見的人麵上頓時露出怯意,後背微冷。
“他跟你無緣。”焚蓮淡淡說完,抬腳繼續走。
原本打算擋路的兩位大漢,不由自主乖乖退讓開,一個個驚疑不定,緊張地吞咽口水。
隻有那姑娘毫無所覺,氣得撕帕子:“誰問你有緣沒緣了?誰想嫁他了?準你們臭男人逛花樓看美女,我就不能堵在大街上調戲男人嗎?”她的眼眶卻微紅。
滿大街的人頓時回頭看來,畢竟再民風彪悍,也沒有大家小姐當街公然調戲男人的。
有知情的人立刻竊竊私語了一下,依稀聽到晏無咎的名字,眾人頓時一陣恍然大悟,見慣不驚不以為然。
畢竟,大家小姐調戲和尚是奇聞,大家小姐調戲晏無咎,那就是日常。
有人見焚蓮眼生,以為他是途徑此地不清楚,還笑嗬嗬地勸慰。
“沒事的大師。那位晏公子是我們這有名的紈絝少爺,早年沒事就愛招惹這些傲氣的小娘子。可咱們本地的姑娘看著嬌嬌弱弱,一個個都不好惹。他遭桃花劫那就是報應不爽。”
“是啊是啊。您跟著看個樂子就行,小姑娘家家的玩鬨當不得真。若是有人能收了那晏公子,不也是一樁美談。”
焚蓮冷冷地看向說話的人,目光掃過去的地方頓時一片沉默,疑惑,繼而不安。
“這個玩笑,我不喜歡。以後彆說了。”這句話,焚蓮是對著那位大小姐說的。
那姑娘的臉色刷的慘白,攥緊帕子渾身發抖,像是看見了惡鬼。
空靈詭譎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似乎隻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你喜歡他,你纏著他,明知汙名落在他頭上,卻推波助瀾。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就不會有人跟你爭了?”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愣著乾什麼快去趕馬車來,送小姐回府。”
嬤嬤的聲音遙遠極了,她心跳如鼓,渾身發燙發抖,渾身的氣血都不受她控製,仿佛將要心臟爆裂猝死。
隻有那個危險無情的聲音是清晰的。
“你們覺得很好玩,因為他不是好人,所以對他做什麼都可以。”
她幾乎是下意識虛弱辯解著:不是的,他不在意,他自己不在意,我,我隻是……
“隻是喜歡是嗎?”薄唇一角微揚,“你們跟我一樣,都不無辜,都是凶手。”
凶手,什麼凶手?誰死了?
她還沒有失去意識,極力睜著失神的眼睛,冷汗浸濕的模糊視野裡,隻有那個英俊到妖邪的僧人。那人左手作佛門手印,卻沒有任何慈悲安寧之意,居高臨下冷冷地俯視著她,眼裡仿佛有萬劍雪刃齊發,就像是傳說中殘酷而嗜殺的邪佛。
好可怕,救命……晏公子救命……
焚蓮腦中的殺念,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刹那煙消雲散,混沌扭曲的視野也重新恢複清明。
他忘了,一切重新開始了。那個人還活著,沒有死,沒有被他們害死。不需要複仇了,隻需要好好看著他。這一次一定會看好他。
眾人看到,那大小姐竟然被僧人的一句話氣得發了病,捂著心口眼見像是要背過氣去,都嚇了一大跳。
可這僧人站在原地盯著那小姐看了許久,卻忽然轉頭就走,並沒有古道熱腸地上前救治。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連出家人都這麼沒有慈悲心了。
眾人指點著,卻不知,焚蓮不理會她,還有他們,就已經是佛祖保佑。
……
晏無咎讓那小姑娘找焚蓮算命,不過是想著拖延點時間,好甩開焚蓮一段距離,讓他能順利走進一家花樓就好。
老實說,那和尚雖然討厭,卻生得一副少見的好相貌。比晏無咎兩世加起來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都出色。更何況,一個人若是連光頭都好看,那一定是真無死角的好看了。
那姑娘是個顏控,希望她見了焚蓮後驚為天人,會考慮換個人來碰瓷。
若是僥幸那兩個人彼此看對了眼,那就更好了。和尚沉迷戀愛,就沒空盯著他。一旦戀愛還會降智,他的記仇小本子就有機會發揮作用了。
晏無咎卻不知道,那些路人隨口提起他時候的玩笑話,無意引發焚蓮的心魔,險些釀下慘案。
順利走進花樓裡的晏無咎,感覺到頭頂的天空都高亮了幾分,連呼吸都輕鬆了許多。這才發現,那和尚的存在感比他以為的強多了。
晏無咎神情緩和,再怎麼說那禿驢也是出家人,這種地方他是絕不可能跟來的。
或許會等在門口,或許會回晏家等他,也可能並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滿世界找。
這樣的話,晏無咎都打算長期在幾個花樓裡包個房間,輪換著住,暫時不回晏家。
花樓裡的美人們見了晏無咎自是熱情至極,即便晏無咎麵無表情目不斜視,一路走過的地方,也全是不帶重樣的軟糯撩人的俏皮話。
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嫖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