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晏無咎所謂的功課,就是把基礎簡單的揮刀動作拆解,各自做個一百組。

諸葛霄自然拒絕了:“我倒是很願意試試,可惜我自小身體不好,不是這塊料。若是強逼自己,恐怕又得大病一場。你知道的,多愁多病身,說得就是在下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了。”

他笑得雲淡風輕,這般自嘲一般毫不在意說來,有一種曠達雅士般灑脫無拘的魅力。

但晏無咎顯然沒能感覺到這一點,他下巴微抬,麵無表情地說:“我揮刀,你看著?”

這喜怒無常我行我素的性子,顯然諸葛霄要是敢點頭,決計得不到他什麼好臉色。

諸葛霄感覺到他的心情不妙,含笑想了下:“春日快要儘了,天氣這樣好,何必總是打打殺殺的?不如今日我們做點彆的,偷得浮生半日閒。無咎意下如何?”

嘖,麻煩。

晏無咎收了刀,轉而帶著他去參觀自己的收藏。

一屋子的藏書,打眼一看很是唬人。

不知情的還以為晏無咎是何等的鴻儒大家,學富五車,藏書才能如此豐富。

晏無咎不出門,也不可能看書習字。下棋彈琴陶冶情操什麼的,跟他西門慶人設半點不符,這會兒也是不可能做的。

他喜歡看些誌怪筆劄,記載的也都是些江湖流傳的上不得台麵的陰損手段。

什麼江湖野店不得不知的黑話,什麼野外逃命需要知道的藥物,什麼機關暗器從哪種角度使出來,江湖成名的老手也躲不過……

諸如此類,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書,也不是正經人會寫的東西。

這些都是晏無咎少年時候閒來無事,重金給某些三教九流的人,讓他們尋訪奇人異事,成書結冊,給他一個人看的。很可能全世界就這麼一本。

諸葛霄原本見了這許多藏書,心裡對晏無咎的印象微微有些改觀,等翻了幾本書後,眼裡便隻剩忍俊不禁。

他好脾氣地笑笑:“這東西倒是有趣,正好我一個文人跟著六扇門這些大人們,少不得要和行走江湖的人打交道,不知無咎這些藏書可否借我一覽?”

晏無咎可有可無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你自己挑。但不能讓彆人知道是從我這裡出去的,這是我跟你的秘密。你若是讓我失望……我這個人很記仇。”

他緩緩眨眨眼,笑容絢爛,不知裡麵又藏了幾刀,意有所指似得強調:“特彆記仇。”

諸葛霄看著他,清澈的眸光浮現薄薄的愉悅,溫雅好脾氣地說:“在下自當保守秘密。你若是喜歡這種東西的話,我那裡大約能整理一些資料給你。你知道的,六扇門的案子都是跟江湖上的人打交道,很多稀奇古怪的門派,江湖人都不知曉。”

晏無咎眼裡有了些許興致:“好啊。那就多謝你了。”

諸葛霄問:“你有什麼偏好嗎?比如西域魔門,西南邊陲魔教……有些小門小派,雖名不見經傳,卻也很有一番本事。用暗器的,用藥用毒的,還有機關術什麼的……”

晏無咎眼神散漫,不甚經心:“都可以,你看著辦。越稀奇古怪越好,我是葉公好龍,拿來打發時間罷了,又不會真的學了去走江湖。”

諸葛霄眸光微微一動,笑容卻一派純良澄澈:“那就西域魔門。那裡許多美貌的姑娘和稀奇古怪的花草。有些蠱毒-藥物什麼的,聽上去很有趣。有個叫雨霖鈴的植蠱,這般好聽的名字,誰知卻是用來誘導男子動情的邪蠱。聽說,月下的時候若是中蠱的人有損傷,身體表麵就會開出彼岸花來。”

晏無咎蹙眉,興致缺缺,嗤笑道:“這些人未免也太沒有想象力了,我還以為是讓白骨月下開花,骷髏轉瞬變美人呢。在人身上種花都不稀奇,這種蠱毒聽上去除了故意威嚇,看不出有絲毫用處。靠蠱毒才能讓情人聽話的美人,又算哪門子的美人?”

諸葛霄心念一動,看著他眉眼矜貴傲慢,一副目空一切的輕佻放肆樣子,心裡倒是讚同了他說的那句話。

靠蠱毒才能讓情人聽話的美人,的確算不得美人。

他漫不經心地想,至少,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大約隻需要對情人笑一笑,就足夠了。

諸葛霄在晏無咎的書房走動了一下,看到好幾本封麵精致素雅疑似詩集的書冊,封麵乃至於字體都不同,書名卻都叫《晏清都》。

他心裡疑惑,記憶裡好像沒有哪個有名的詩人詞家出過這樣的文集。難道是晏清都的朋友們自己私下做的詩詞,結印的冊子?

看不出來,這樣囂張輕佻的人竟然也會附庸風雅。

諸般想法,在諸葛霄隨意翻開書冊後,戛然而止。

他眉宇微動,臉上沒有太多起伏泄露內心的想法,隻是手中翻書的動作快了些許,然後也慢慢停下。

陽光穿過薄薄的窗紙透進來,灑落半室浮光,照得書生溫潤的耳廓像半透明的紅玉。

靜謐的書房內室,唯獨隻聽到一點微微屏息放輕的呼吸聲。

諸葛霄的唇有些發乾,不由下意識抿緊。

素潔高雅的書頁上,滿紙辭藻華美靡麗的字句,甚至還有栩栩如生的精美小圖,描摹的卻是一個叫晏清都的人和幾位瑤台神女之間,纏綿悱惻、若即若離的風花雪月。

晏無咎風流放蕩的風評,諸葛霄早在見到此人之前,就已經有所了解。那些流傳甚廣的話本子,他也不是沒有過耳聞,卻沒有這一刻這麼清晰直麵意識到。

油墨好聞的味道,和著春末夏初似有若無的槐花香,被陽光發酵,在這室內恍惚有一種叫人血脈紊亂的迷離。就像是,午睡半夢半醒間的一個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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