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諸葛霄帶著幾冊無甚大用的書冊,回了六扇門臨時租賃的宅院,一進門就被兩位同門一齊看來。

風劍破率先迎麵走來:“怎麼樣,見到人了嗎?”

他問的當然不是諸葛霄有沒有見到晏無咎,而是有沒有見到晏無咎身邊的那個和尚。

諸葛霄搖搖頭,將手中的書冊遞給風劍破。

“這是什麼?”

“此行收獲。”

諸葛霄不急不緩走到顧月息旁邊的桌前,撩起衣擺入坐。

顧月息斟了一盞茶遞給他:“看你臉色,這次出去不太順利?”

諸葛霄像是被曬得有些中暑似得,精神略顯倦怠,他在自己人麵前又不用裝什麼平易近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隻管麵無表情淡淡點頭。

顧月息雖冷情冷性,於人情世故上並不擅長,但他是真正的君子,心境通透,願意為人考慮,故而也並不催促諸葛霄。

他默默點了一枝靜心養神的香,以便諸葛霄能稍稍休憩,恢複些許精力。

自己隻管接了風劍破手中的書,從容安靜地一頁頁翻看起來。

即便這樣的書,並不是他所喜好的,尋常根本到不了他的麵前,顧月息也表現得隨遇而安,看得認真淡然,沒有絲毫嫌棄不耐。

被他翻過去的紙頁,沒有絲毫折痕邊角,如同嶄新的一般。

風劍破也不是話多的人,乾脆去前院練劍。

快要入夏,槐花漸開漸盛,清新濃烈的蜜甜隨風襲人而來,零星落下些許星白碎屑。

顧月息薄薄一冊書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上麵有人用小筆寫著三個字:贈清都。

一旁的諸葛霄閉著眼睛,嗅著香養神。

遠處劍光破開風聲瀟瀟,風聲穿過庭院花葉,婆娑搖曳。

顧月息的臉上什麼波瀾也沒有,和任何時候都彆無二致,墨玉似得眸光靜默地看著紙上的字句。

隻是,許久都沒有翻完那一頁。

……

香燃儘了,灰都冷卻,諸葛霄才徐徐回神。

三個人坐在一起,披著夕照餘暉閒聊。

諸葛霄說:“我沒有見到那個和尚,晏清都此人頗為警覺,並不隻是一個驕奢跋扈的紈絝而已。我幾番試探,竟是滴水不漏。但他倒是很願意與’東方肖’往來,至於心底打得什麼主意……”

他唇角略略揚起:“嗬……來日方長,不急。至於那和尚的事,明日我再找找機會提一提,試試他的虛實。”

顧月息頜首,他雖冷情,卻也並非當真毫無人情味,清冷聲音對諸葛霄說道:“你小心應對,破案的事不急。比起之前我們連嫌疑人都不能確定,如今進展已經相當快了。而且,上麵對此案的態度頗有些曖昧。恐怕還牽扯著彆的事情在裡麵。”

風劍破皺眉,低啞的聲音冷冷說道:“上次你這麼說的時候,小樓他們眼看要收網抓出大魚,最後卻不了了之。我記得那次的幕後之人跟旭王那邊脫不了乾係。怎麼,這次又牽扯什麼皇親國戚不成?”

顧月息默然不語,孤潔清貴的麵容上,亦沒有風劍破那般明顯的嫉惡如仇。

但同門之間多年交情,大家都知道,顧月息比任何人都黑白分明,恪守善惡界限。

他被鴻儒大家先太子太傅收為義子,受那位老先生熏陶多年,胸中自有一番浩然之氣。

諸葛霄懶懶地敲敲桌子,食指豎在唇邊,對風劍破似笑非笑說:“噓,不要妄議朝政啊。我們隻負責查清案件真相,交給上麵知道就好。至於上麵看了以後打算如何處理,何時清算,那是那些大人物的事。三品的捕快,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個抓賊的罷了,和朝堂上三品的朝官不一樣。”

風劍破眉頭緊皺,正要說什麼,卻見顧月息也點頭,淡淡道:“諸葛說得不錯。先太子被廢,皇帝老邁,諸王蠢蠢欲動……有些事情不隻是表麵那麼簡單。是非公義,牽扯上了那些東西,想要大白於天下,就隻能看天命和時機。你我但求無愧於心便是。”

同樣的話,諸葛霄說來挖苦戲謔,顧月息卻叫人平和。

佛寺滅門案諸多蹊蹺不明,上麵的態度也含糊不清,六扇門這三人商定之後,便也不著急於當下就要破了此案。

同時也是擔心諸葛霄不會武功,近距離接觸嫌犯,若是打草驚蛇恐怕會有危險。因此,暫定讓他依舊不緊不慢與晏清都接觸,在安全範圍內探查一二便可。

顧月息沉吟著:“我與義父書信一封,看看他是否知道些什麼。”

這一夜就這麼太平無事過去了。

然而,隻是對六扇門諸人如此而已。

……

下弦月漫出東山之上。

晏無咎看著靠坐在他門前走廊上,用一雙靜謐迷茫的眼眸專注凝望著自己的和尚,立時心情複雜至極。

第一眼當然是驚嚇,生怕這禿驢又是哪裡看他不順眼,特意半晚上來逮著他折騰。

等看清楚那雙眼睛,晏無咎立刻便明白了,這不是白日那個比他還像眼睛長在天上,冷麵冷心冷肺喜怒無常的妖僧。這是個腦子真的有病,還總是說傻話的瘋和尚。

不過憑良心說話,瘋了的和尚比他白日那副冷漠強硬、唯我獨尊的架勢,倒更像常年被清規戒律熏染,一本正經超脫禁欲的聖僧。

但,這關他晏無咎什麼事?

晏無咎臭著一張臉,冷眼瞧著他。

心裡還想著白日那禿驢恐嚇要打他手心的事,記仇!

那和尚仰頭靜靜地看著晏無咎,慢慢似是想起來了什麼,眼裡流露出淡淡歡喜。

但他麵容線條並不柔和,眼窩微深,眉骨鼻梁高挺,頗為沉鬱貴氣。那點歡喜放諸整張臉上,便隻顯得他寶相莊嚴,沉靜從容。

一副被檀香多年浸染的無欲無求。

“檀越主,又見麵了。”

晏無咎垂眸,心下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平和道:“聖僧,你在我的房門外,跟我說又見麵了,很意外嗎?”

和尚的臉上沒有任何失措局促,墨色的眼睛像雪月下的一泓清泉,寧靜從容地注視著晏無咎,仿佛從未眨過一下似得:“阿彌陀佛,小僧有些不記事,隻覺得檀越主眼熟,卻不記得何時見過你。亦不清楚,自己身處何地。”

“又不記得?你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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