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這次不是什麼晏清都和高嶺之花不得不說的驚情故事了,是六扇門神捕大敗江湖邪魔破案的英雄冒險。

主角不是彆人,正是顧月息。

晏無咎一看這些就犯困,幾天了都沒有看完一本。

諸葛霄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

他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神情,臉上溫雅和煦的笑容,比春日的暖陽還要柔和無害。

“無咎,昨日說好帶給你的東西,我整理好了。你來看看,喜歡的就留下,不感興趣的,我便帶回去了。”

晏無咎臉上的書隨著他側臉看去的動作掉落在諸葛霄麵前。

諸葛霄先看見了那張俊美矜傲的臉,琥珀茶色眼眸清淺,寡歡無趣。

躺著的姿勢本該顯得慵懶,於這個人身上卻無半點頹靡。隻覺得價值連城的珍物般華美無儔,矜貴又傲慢。

這樣的人便是置身寶庫之中,也叫人第一眼隻能看得見他一人。

諸葛霄頓了頓,這才低頭撿起地上的書籍。看到話本的名字,還有折頁上顧月息的江湖稱呼,不由彎著眼眸笑了。

晏無咎下巴微抬:“都放著。坐。”

他這樣少見的惜字如金,諸葛霄不由猜測是發生了什麼心情不好。

然而晏無咎卻也沒有對他毒舌,說什麼嘲諷的話,態度跟昨日比起來,甚至還能說親和了一些,隻是不喜歡說話。

他不說,說話的隻能是諸葛霄。

晏無咎倒也是個好聽眾,雖然不見得多專心致誌,但總會給諸葛霄一些反饋,讓他繼續講下去也不至於唱獨角戲般無趣。

有時候還會因為諸葛霄的話挑眉笑一笑,問一二問題。

這樣看來,倒像是對親近的友人才這般隨意自然。

但,諸葛霄可不認為,不過三兩日功夫,晏無咎就會當真將自己當做什麼至交好友了。

聊著聊著,諸葛霄的話題自然說到了僧人身上。

“我觀令慈似是信佛,無咎也跟著一起吃齋念佛嗎?”

晏無咎搖頭:“我娘隻是每月初一十五捐些香火錢,一些特殊的日子才會沐浴齋戒。我偶爾跟著她做幾次,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

諸葛霄好脾氣的笑,自然地說:“今日路過茶攤,聽人說起府上專門請了大師。有人說無咎你是跟著皈依,做了俗家弟子。在下一是好奇,二來是怕不知曉內情,無意做了什麼犯禁忌的事。”

他看了眼帶來的那些手劄資料:“比如這些東西,打打殺殺的,若是那位大師忌諱,豈不是帶累你。”

晏無咎笑容微冷,一點嘲弄:“既是一尊大佛,敬著就是了。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這話倒是有意思了。

……

諸葛霄回去,對顧月息他們講起這一幕,沉吟著:“晏清都對那位僧人的態度,與我們所想似乎並不一樣。”

顧月息正在擺一個玲瓏局,他心不靜的時候,就會獨自弈棋。

聽聞諸葛霄的複述,顧月息眉宇微動:“難道,他與那位大師不睦,受製於人?”

風劍破聽了,素來冷峻的臉也露出一點笑意:“那樣囂張跋扈的小霸王,也會忌憚於人嗎?連他爹都管不住他。”

諸葛霄點頭:“就是這個理,以晏清都此人驕縱放肆的性格,斷不會屈從於任何人,可是他明明提起那個人的時候,語帶嘲弄,卻又相安無事……”

“這題我會。”風劍破唇角抿了抿,卻又皺著眉,“這幾日調查采花賊的案子,探訪周遭,全城有名有姓的紈絝衙內都是他的熟人。縱使是這些狐朋狗友也沒有一個不被他嘲弄冷待過。這人大約天生壞嘴巴,不會說一句討人喜歡的話。”

諸葛霄難得一怔,突然失笑。

顧月息也唇角略略揚起一點,很快就又平複了。

雖說如此,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反而覺得,這人也不是當真那麼……討厭。

然而這樣的印象,在此戛然而止。

……

天黑的時候,晏無咎沒有睡,坐在長廊那株佛見笑旁,一邊禍害著可憐的花苞,一邊琢磨著等傻了的焚蓮再來的時候,他要怎麼欺負他。

但是,他沒有等來焚蓮,卻等來了一身官服,眉頭緊皺略顯嚴肅的晏縣令。

“父親,怎麼了?”晏無咎跳下去,麵上的神情因為一點笑意而舒緩,難得有些芝蘭玉樹的優雅做派。

晏縣令卻沒有因此而情緒緩和,他帶來一個麻煩的消息。

那位家裡鬨采花賊的冉小姐,突然發瘋了。

砸了一屋子的東西,嚷嚷著一定要見晏無咎。

晏無咎頓感好笑,挑眉問道:“見我做什麼?”

六扇門的人緊隨晏縣令身後而至。

顧月息不帶絲毫情緒,冷靜敘述:“她說……她曾與你私會。那個采花賊的身份,她要見過你之後才肯說。”

晏無咎對著晏縣令,好歹還肯裝一裝無辜乖巧,對著顧月息便隻是輕佻傲慢的似笑非笑了。

顧月息聲音冷清平靜:“你是否如她所說,與她私會?”

晏縣令臉色頓時難看,想要說什麼。

晏無咎先笑了,臉上笑容洋溢,眸光卻冷淡淩厲,笑裡藏刀:“私會啊,嗯,算是。不過既然她這麼說,我倒是也知道采花賊是誰了。”

所有人一瞬都朝他看來。

晏縣令一瞬擔心起來,對他搖頭:“無咎,這姑娘家的清譽,有些話還是私底下再說的好。”

冉小姐的父親是晏縣令上頭的大員,晏縣令做人的方式一向是人前留一線,儘量不得罪人。雖然冉小姐的話讓他也很不高興,但他更擔心,晏無咎若是說出什麼來,讓事情愈發惡化。

晏無咎見了,笑容稍斂似笑非笑:“私下說?”他轉而看向顧月息,“顧大人一表人才,師承名家,不若你來替我拿個主意,我是見還是不見?我若見了她,豈不是坐實了私會,她父母不會把她賴給我?”

顧月息聽到他這般輕佻,急於和一個可憐的少女撇清關係的話,心裡微微一冷。

想到他方才語氣曖昧承認與那姑娘私會,兩人甚至有過花前月下,卻被這般棄如敝履,許久之前那種煩亂的厭惡又在心湖波動。

顧月息極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帶個人感情好惡:“這次是冉小姐當眾提出的要求,又有在下和其他諸位同僚知曉,不會有晏少爺擔心的事發生。”

晏縣令思量了一下,也點頭:“無咎就去看看,早日查清此案也好。以後你可得吸取教訓,切莫再胡亂由著性子……唉。”

父親這樣說了,晏無咎可有無可,便同意去了一趟殷家。

殷家就是冉小姐的外祖家,也是她出事的地方。

冉小姐的外祖家低調不顯,但嫁出去的女兒各個高嫁,連帶著在朝中也很有麵子。

此事是殷家人出麵聯係的晏縣令,請他務必帶著晏無咎來一趟。因為表小姐哭鬨發瘋,以死相逼。

對於晏無咎,他們心底未嘗不心懷怨氣,對這個勾引閨閣小姐又始亂終棄的人渣,臉色能好看就怪了。

可晏無咎當真出現了,端著矜貴傲慢不可一世的麵容,他們反倒內裡一虛。

晏無咎冷冷掃過一眼,似乎比他們還不高興。所有人在他囂張跋扈的氣場下,都像是矮了半截。這才想起來,的確是他們求著這個人來的。

“帶路。”晏無咎多餘一個字也不想說,夏天到了,他執著一柄折扇,扇子打開,燈火夜色下,便見龍飛鳳舞寫著張狂的晏清都三個字。

顧月息看著人群擁簇的那道孔雀藍的背影,突然想起鶴立雞群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有的人,就算再怎麼告訴自己應該厭惡,心裡偶爾某個時刻,也不得不毫無反抗的承認,是與漫漫黑夜俱在的輝光。

有多晦暗,便有多絢爛。

顧月息不喜歡,他隻喜歡清楚明了的東西。

白,就是皎潔的白。黑,就是烏墨鴉羽的黑。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被教導的,以後,也不例外。

也不該例外。

……

晏無咎是在花廳見到的冉小姐。

殷家就算在也不要臉麵,也不可能讓他直接進表小姐的閨房。

但是,即便是晏無咎也沒料到,到了花廳裡,冉小姐一見他就眼睛一亮,隨即越發發起瘋來,要所有人都退出去,她要與晏無咎單獨說話。

沒有外人的時候,殷家大可為了臉麵強行製止冉小姐,可是冉小姐不是一般的表小姐,她家世顯赫。

說破了,舅家這群人其實是仰著她家過日子的。等閒並無底氣對她太硬,隻能寵著慣著。就算冉家來人親自管教於她,到時候他們某種程度也是要維護她向著她的。

顧月息下意識皺了皺眉,晏縣令也冷了臉,對殷家幾位說了些敲打的話。畢竟,晏縣令是給冉小姐的父親麵子,不是給殷家這些人的。

最終,他們達成一致。這次會麵,絕不能外傳。其餘人暫退一步,看看冉小姐到底要說什麼。畢竟,早日抓到人心惶惶的采花賊,才是平息一切的最好方法。

他們也被冉小姐折騰的心有餘悸,隻想趕緊了結,好在冉家來人的時候給一個交代。

這次的案子,諸葛霄沒有來,隻有顧月息和風劍破。

風劍破一直遊離於人群之外,並未多言,此刻見了這噪雜一幕,眼裡也不禁露出譏誚諷刺來。

晏無咎百無聊賴坐在那裡,搖著扇子,看也不看任何人一眼。

無論是發瘋的冉小姐,還是商討主意的眾人。

他們決定好了,晏無咎也沒有任何異議,隻對囑咐他的晏縣令頜首:“無咎知道了。”

隨著人群離開,風劍破回頭看了眼兀自坐在那裡,冷麵矜傲的晏無咎一眼,隱隱覺得,這個人好像跟他們說的不一樣。

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

“好了,他們都走了,大小姐可以說了,找我做什麼?”

晏無咎挑眉,心灰意懶的樣子,搖著扇子,語氣挖苦嘲弄:“這回總不至於還要我幫忙毀你名節了。可我也想不出來,除此之外我跟你之間還有什麼事?”

冉小姐雖然披散著頭發,長發烏黑不施粉黛,麵色略微憔悴卻無損她的美麗,隻是讓她從以往的富貴嬌蠻,變得愈發楚楚可憐。

她手裡還拿著方才威脅殷家那些人的瓷片,這會兒東西鬆手落地。

她捂著心口,咬唇未語淚先流,卻一聲不吭隻祈求地看著晏無咎。

冉小姐說:“求你,娶我。”

晏無咎:“……?!”

他搖扇的動作都停下了,冷眼看著她,麵無表情。

冉小姐好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麼奇怪的,神情不像是一時興起,反倒是深思熟慮過,這會兒隻需要說服晏無咎同意。

“我冉家在京都也算一方大員,令尊不過官至七品,娶了我,令尊必然會高升。我生得不醜,出去也不會讓你丟臉。若是你實在不喜歡我,我們婚後可以各過各的。過幾年你若是有了心上人,你可以休了我另娶她人。”

她雖然嬌小蒼白我見猶憐,卻一臉理所當然:“怎麼樣,我很通情達理了。你名聲也不怎麼好,常理來說,你是娶不到比我身份更高的貴女了。你就答應了。明天我父兄他們就要來了,到時候我……”

“你的情郎未婚夫呢?”晏無咎冷淡地說。

冉小姐所有的聲音都頓住了。

“為什麼不叫他娶你?”

冉小姐臉色略微勉強,她伸手撩了一下耳邊的頭發:“什麼情郎?上回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事實上我是欽慕你……”

晏無咎笑了,語氣微涼:“你覺得你比我還會撒謊騙人嗎?”

他看著微微張著嘴僵在那裡的冉小姐,輕聲無趣地說:“我之所以來見你,隻是為了一個人,你若是答了我,我就不告訴任何人,你上回找我是為了哪個人。”

他說:“告訴我,五天前城西城牆,你是怎麼知道宋筱與我有約的?她為什麼沒來,她去了哪裡?你又為什麼來了?”

冉小姐的臉色慢慢發紅,眼裡蓄滿淚,怨恨地看著晏無咎,像是看著一個人渣負心漢。

晏無咎皺眉,麵前耐下性子:“宋筱很可能失蹤了。這事若是鬨開來,你一樣脫不了乾係,到時候還是要說的。”

冉小姐突然冷笑,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她也不擦不避,看著晏無咎:“宋筱的事,我知道啊,可我憑什麼告訴你?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守婦道,愚蠢透頂,為了一個男人那麼作踐自己?可宋筱跟你乾的還不是一樣的事,憑什麼你對我敷衍對她卻關心?”

“你瘋了嗎?冉小姐。”晏無咎似笑非笑,“你的人生你儘可以隨意安排,但是,出了什麼結果與人無尤。我跟你非親非故,你是什麼人做什麼事跟我毫無關係。冉小姐為什麼要用這種幽怨的語氣責問我?”

冉小姐咬著下唇不語,臉色卻沒有一絲羞惱心虛,直勾勾地看著晏無咎。

晏無咎語氣放緩:“出了什麼事?如果你告訴我宋筱的事情,或許我可以換種方式幫你解決。”

“宋筱沒有事。她就是臨時有事歸家去了。若是真的失蹤了,你以為宋家會什麼消息也沒有嗎?”冉小姐忍著不耐煩說。

晏無咎的心微沉,他本來也是這樣想著的,直到六扇門的人找上來,樁樁件件透著蹊蹺。

“說,你遇到了什麼麻煩?難道真的找人毀你名節,結果一不小心控製不住事態了?還是說,因為采花賊的案子,你的情郎不要你了?可你也不用這麼急著嫁自己,難道是你父母要逼你嫁給什麼討厭的人?”

晏無咎越說,冉小姐的臉色愈蒼白,她捂著耳朵卻咬唇不語。

“你不回答,我怎麼幫你?”

冉小姐猛地放下手,睜大眼睛執拗地看著晏無咎:“你可以幫我的,隻要你娶我。求你了,我真的就隻有這一條活路了。”

莫說晏無咎身患隱疾了,就是他完好無缺,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娶一個人回家。

好歹他當了二十多年的現代人,那時候父母就是商業聯姻,彼此不忠,各過各的,晏無咎身為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二十多年裡感觸已經夠深了。不需要親身再來一遍。

“不可能,換一個。”

冉小姐從楚楚可憐到怨恨憤怒隻有一瞬間的轉換,她輕輕地說:“晏清都,如果你不娶我,我若死了,就是你害死的我。”

晏無咎自小到大,還沒有人成功威脅過他。

他站起來,神情厭倦冷淡百無聊賴,往門外走去:“六扇門和官府的人就在外麵,需要我替你報案嗎?”

冉小姐恨恨地看著他,唇角上揚,眼淚卻流下,她像淒厲的女鬼一樣喊著:“晏清都,如果我死了,凶手就是晏清都!”

眾人聽到這聲尖叫蜂擁趕來,風劍破是武功最好的一個,也是最快到的一個。

他聽到晏無咎索然無味地對冉小姐說:“不,你若是死了,一定是自己蠢死的。”

噗。

晏無咎回頭,挑眉涼涼看了風劍破一眼,隨即就矜傲移開,就像一隻驕傲自大目中無人的孔雀。

他揮著扇子,穿過不斷趕來的眾人,逆行而去,經過孤潔清貴的顧月息身邊,餘光看也不曾看一眼。

一片噪雜聲中,隻聽到冉小姐帶著哭腔絕望地喊著:“跟我私通的人是晏清都,采花賊就是晏清都。始亂終棄,人渣!你們都不是好東西,都是人渣。”

晏無咎停下腳步,回頭看來,下巴矜傲微抬。

燈火朦朧的庭院,那道孔雀藍的身影如同畫卷裡走出。風劍破一生也沒有見過第二個人把孔雀藍穿得那樣華美又遺世獨立。

他挑眉一笑,自晦暗裡開出繁花,並無嘲諷隻有矜貴,隻叫人覺得與他身處兩個遙不可及的世界。

他隨意地抬手一指,明明沒有看一眼,卻準確無誤指向人群裡如皎潔孤月般的顧月息。

輕佻地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隻喜歡他這種的。清高孤傲,還對我不屑一顧。”

顧月息的心,輕輕跳起,再也沒有落回原處。

作者有話要說:  啾啾不知道,顧月息並不符合。清高孤傲,對,不屑一顧,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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