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冉小姐是不是自殺的, 這一點晏無咎並不關心, 他煩惱的隻有一點,宋筱到底是回家去了, 還是出事了?

說到底, 他多多少少還是將宋筱當朋友的,而冉小姐隻是個半途跑出來, 心血來潮一廂情願,將他牽扯入她的冒險遊戲的陌生人。

晏無咎所剩無幾的同情心, 在冉小姐的身上, 連一滴虛假的鱷魚眼淚都沒能激活。

他一路向晏家走去,半路就遇上來接他的人, 不由停了腳步。

晏縣令忙著升堂, 審訊冉小姐的未婚夫。家裡有晏無咎出門前的安排, 又是瞞著晏夫人的, 故而來接晏清都的人,是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

來人一襲月白僧衣, 麵容生得過分的英俊, 五官的線條走勢冷厲大氣,氣度卻沉穩收斂。顯得那張臉毫無出家人的溫潤慈悲,反倒有種說不出的貴氣。

不過, 若是忽略了那骨相犀利深刻的眉眼, 隻看周身寶相莊嚴、端正肅穆之氣,確實有那麼幾分得道高僧的禁欲出塵。

晏無咎站在偏僻冷清的長街之上,看著那個人向他走來,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走來的到底是妖僧,還是聖僧。

直到朝光穿過霞雲耀了他的眼睛,他偏了偏頭緩緩眨眼,想起夜裡的聖僧是怕陽光的。

這一想,晏無咎立刻一陣警覺。

他想起來了,他之前利用安神熏香放倒焚蓮,想在第二天來個大卸八塊或者仙人跳的。

結果,可能他算計出家人老天爺看不過去,立馬遭了天譴。當天早上就因為冉小姐的死,晏無咎被六扇門帶走,單獨看管起來起來。

臨出門那會兒,晏無咎少見的良心短暫回魂,鬼使神差把密室裡四肢被牛筋繩捆起來的焚蓮解開了。

那麼,密室裡最先醒來的到底是聖僧還是妖僧呢?

如果是聖僧,那不打緊,他天天腦子不清楚,指不定出了密室自己就已經忘了這事。

如果醒來的是妖僧,那就不好說了。萬一他懷疑起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晏無咎就需要想想對策了。畢竟那是晏無咎的書房,晏無咎的密室,無疑晏無咎的嫌疑最大。

焚蓮走過來的時候,晏無咎一直站在原地思考對策,心下懷了十二分的警惕。

直到焚蓮在他麵前三步遠站定。

晏無咎撩起眉睫,下巴矜傲輕抬,冷麵疏離與他對視。

焚蓮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厲淡漠,烏墨瞳眸定定地看著晏無咎,喜怒不顯。

這和尚氣場一向讓人不舒服,被他盯著,整個人都像突然置身於蕭瑟肅殺的高手對決現場似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萬劍加身。

晏無咎嗤笑一聲,眉梢略揚,身體輕佻地向他傾了傾,眼底似笑非笑,冷淡地說:“大師好雅興,一大早出來散步。”

晏無咎總覺得焚蓮白日時候氣場侵略性強,卻不知道他自己的氣場才是盛夏過境,凜冬摧花,更讓人難以招架。

隻要在他周圍,就像是被明珠所攝,非但無法忽略,還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這忽冷忽熱喜怒無常的若即若離。

焚蓮不易察覺地抿了抿唇,忍著沒有後退,卻也目光放空不看他,平靜地說:“阿彌陀佛。非是散步,受令尊所托,接你回家。令尊托我問你,可有人給你委屈受?”

晏無咎目光在他手腕上掃過,看到一點淡淡的繩索留下的紅痕,眉頭不由一跳。

然而,非但沒有半分心虛,他反而還先下手為強。

晏無咎的本就站得與焚蓮極儘,剛才傾身說話時候又近了一點,幾乎是對著焚蓮的耳側。

此刻,看見焚蓮直視前方,對他避而不看。晏無咎抬起右手,不輕不重搭在他的右肩上。

隻這一下,便清晰感覺到手下肩膀的肌肉瞬間緊繃,仿佛要爆出一股氣勁將他這隻造次的手彈出去。

然而並沒有。

焚蓮身體緊繃,對他的接觸抗拒不適之意明顯,但晏無咎還是不輕不重搭著他的肩,沒有絲毫善解人意收回去的意思。

他反而又輕笑一聲,百無聊賴又似輕佻嘲弄,看著焚蓮身後,在他耳邊說:“大師,有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怎麼每回見你都這身半新不舊的僧衣?有句話我一直很想說了,你穿月白色真的不好看。”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肩膀幾乎相貼,姿態親密,卻彼此都不看對方。

晏無咎說完,手指緩緩輕抬,在焚蓮的肩上輕輕彈了彈,就像是拂去看不見的微塵。

是的,在晏無咎聽來,焚蓮這時候出現在他麵前,無疑意味著被死對頭看見了自己落魄倒黴的一幕,心下本來就有氣,就更氣了。

還有他說的那句話,什麼替他父親帶話,問有沒有人給他氣受?

且不說晏縣令到底有沒有問了,這話從一直看他不順眼的焚蓮嘴裡說出來,那就隻有一個效果,就是嘲諷!

自來隻有晏無咎嘲諷彆人的,什麼時候叫人看過他的笑話?

他當然立刻就嘲諷回來了。

晏無咎笑容絢爛無辜,迎向焚蓮意義不明看來的目光,溫柔地眨了眨眼。

四目相對,短暫對峙片刻,忽而聽到長街另一頭傳來一聲短暫驚呼:“晏公子……”

兩個人一起看去,一個淩厲冷漠,一個似笑非笑。

被他們兩個一起盯住的,是神情驚疑不定的冉珩。

畢竟從他的角度看去,就是兩回所見都一臉矜貴傲慢的晏無咎,此刻舉止輕佻放蕩,當街攀著一個出家人的肩。更過分的是,剛剛還對他意興闌珊舉止敷衍,轉眼卻眉梢眼角都笑得絢爛好看。

冉珩不了解晏無咎,完全不明白這個人笑得越好看,那就意味著埋下的冷刀子越多。

能對他敷衍無趣,實在是應該燒高香。

冉珩眼裡一陣陰沉,看向那個怎麼看怎麼看不順眼的僧人,隻覺得他渾身上下哪裡都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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