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錯覺,是羽毛淋了風霜雨水的孔雀,暫且斂了高高在上的驕傲。雖然還是矜貴,卻有些乖了。至少,外表看上去是這樣的。
冉珩看著他,眼裡藏著些許情緒不露,聲音低低的溫柔:“是不是恨我?覺得,你父親入獄,季家遭難,都是為了脅迫威逼你,是冉家在遷怒報複?”
“不是的。”冉珩唇角微動,笑了一下,“你還小,至少跟我比起來是小了些。你沒有入官場,不知道上麵的事可以有多複雜。你父親入獄,因為有人在針對季家。沒了你父親,季家的動作就慢了,慢了就會被打斷四肢,蒙住眼睛。不是我,也不是冉家。是你想不到的更大的人物。”
晏無咎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聽了完全不懂的話,連疑惑也沒有露。
沒了淩厲和傲慢,纖長稠麗的睫毛緩緩一眨,矜貴又乖順。
“不信我嗎?”冉珩點頭,“不過這樣想也不算錯。因為,你家的局麵的確跟冉家有關。從前不出事,因為你父親是我父親的下屬官員。現在出事了,因為冉家袖手旁觀,不打算保他。隻是放任不管而已。”
晏無咎緩緩眨了眨眼,忍不住笑了。他一笑便繃不出臉上好不容易做出的安靜乖順,為了不至於露出真麵目,便眼睛微睜笑得天真絢爛。
“隻是,放任不管?難道不是推出去,默認做了替死鬼嗎?”
冉珩微微意外,一想便明白了:“你父親告訴你的?官場上就是這樣,沒有人會保的人,自然就是最先被魚肉的。不用推出來,就已經很顯眼了。”
晏無咎慢慢點了頭:“說得也是。”
冉珩知道,他今日來找自己,不會毫無打算:“你現在或許恨我,恨冉家,這都沒關係。以後,入了官場就知道了。對了,那個誣告你父親的人,聽說是中途救了一個貴人,被特赦招攬了。你若是不想答應我,以後要小心。那種人,報複性很強。不止是你父親。季家和晏家倒了,他也不會放過你們。聽說放了話,要滅你滿門。”
晏無咎緩緩抬眸看向他,睫羽似是顫了一下,卻極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他的貴人,是誰?”
冉珩知道,這次,可以了。
冉珩站起來,走到晏無咎麵前,表情冷靜,抬起的手緩緩伸出……
若不是被抓住了手,在腦海那突如其來的念頭席卷衝擊下,他會撫摸著那個人的臉,親吻這個人。不會太溫柔,會咬疼他,侵占一樣,冒犯地親吻。
冉珩的心砰砰亂跳,他皺著眉,麵上平靜冷淡,心緒煩亂。
很驚訝,驚訝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那麼想。不管怎麼樣具備吸引力,那也是個男人。他怎麼能產生這樣的想法,會想冒犯地親吻他?
還好及時止住了,沒有被發現。不然就……不然會怎樣?也,不會怎麼樣,不是嗎?
極力冷靜下來,冉珩麵上斯文又冷淡:“是旭王。”
旭王啊。
很多清醒的聰明人都知道,下一任最有可能登頂那個位置的,並不是老皇帝的寵妃生的那個孩子。那個有崔家血脈的孩子。儘管老皇帝扶持了副相,想要為那孩子鋪路。
可是,除非他能活到孩子羽翼豐滿。不然,無論過程如何,結果都會是旭王登上那個位置。
畢竟,很多年前,廢太子還不是太子的時候,旭王就已經是不輸於他的候選者了。
如果那個無賴的貴人是旭王。即便旭王不知情,也有很多人會願意為了討好那個人,來順手解決他的仇人。
破案了。
晏無咎抓著冉珩的手,唇角揚起,一點一點笑了,絢爛的笑容鋪展開,像是繁花盛開的春日,笑容過於絢爛華美,以至於顯得晦暗又淩厲。
就像是,臨水的繁麗桃花,化作萬千刀尖。
晏無咎的笑聲低低的,一點點愉悅,挑了挑眉,這樣看著人,輕佻又放蕩。
冉珩深呼吸,心跳和血液還是無法冷卻。
“晏清都,你……”他不知道想說什麼,極力不去想不該想的,“想好了嗎?如果你成了冉家的人,他不會,也動不了你們。無論是牢裡的你父親,還是季家……”
笑著的晏無咎打斷了他:“為什麼?因為你也是旭王的人?冉家也是旭王那一邊的?”
冉珩看著那雙蒙著薄薄笑意,綺麗到像是藏著危險的眼睛。明明很美,可是卻覺得,隻要忍不住再踏上一步,就會溺死其中了。
距離太近,以至於冉珩不太清楚,自己心裡那種不該有的雜念有沒有流露出來。
但他沒有移開目光,隻是眉眼越發冷淡。好像自己沒有感情一樣。
眼神,聲音,卻溫存:“是。滿朝文武,絕大多數人,都是。”
晏無咎鬆開他的手臂,退後一步,笑意緩緩斂去,直至似笑非笑。
他微微挑眉,那百無聊賴之下,囂張淩厲的眉眼,似是輕佻嘲弄,似是陰翳無趣。
眸光冷冽,卻是笑著的,有一種,不甚經心的矜傲。
他緩緩眨了下眼:“冉珩,清苑縣的人有沒有告訴你,晏清都是個什麼人?”
當然有。但冉珩覺得,他們說得都不對。
晏無咎轉身,眸光依舊看著他:“你的運氣很好,今天我心情不錯。”
他回轉頭去,徑直離開了這裡,頭也沒回。
冉珩站在原地看著,沒有阻攔。
他在晏無咎的眼裡,看到了狠厲。明明桃花怒放,卻像是萬千寒刃,經過身邊。
晏無咎的眼裡,有殺意。
但是,為什麼?
冉珩沒有想明白,直到後半夜天快亮的時候,他被一則消息叫醒。
作者有話要說: 寫不完了,有人猜到了,那明天給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