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無咎知道,隻要旭王一聲令下,就有無數刀劍瞬間而至。
但他心裡很平靜,因為他知道,旭王不會這麼做。
他聲音也平靜,平靜而恭順:“王爺說笑了,王爺分明不認識這個人。這個人也不是王爺的救命恩人。身為寧國子民,又是戴罪之身。他為王爺做任何事,都是本分應該。王爺因他有功,免他罪罰,已然是賞賜。此人卻仗著這點功績,欺王爺百忙之中無暇垂顧,便借著王爺的名號,誣告朝廷命官。狐假虎威,左右朝堂秩序。此為不赦之罪,清都殺他,免使王爺汙了羽翼。王爺隻會嘉賞清都,何來的報仇之說?”
旭王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慢慢笑了,眸光銳利。
“好。好一個晏清都,確實殺得好。本王是該賞你。”
旁邊的內監總管最是察言觀色,也知曉,馬家埋的那隊探子營突然覆滅,王爺好一陣子心情不暢,不見笑臉。
之前下達的命令,分明是要底下人拿到名冊,做掉那個惹出事端的晏清都。
可是,現在王爺的樣子卻不像是慍怒。他便躊躇了一下,再觀望觀望。
晏無咎順勢道:“便請王爺賞賜清都,留於王爺麾下做個小卒。願為王爺效死。”
他順勢單膝跪地,微微低頭,手中捧出懷中那本名冊。
旭王一隻手支著額角,靜靜地看著他,唇角的笑容不斷。
既然能允了柳珣貿然帶人來見他,旭王這裡自然知道來的是什麼人,為的是什麼事。
此時看到晏無咎獻上的名冊,他沒有一絲意外,甚至沒有朝那個名冊看上一眼。
比起那本其實他並不怎麼在意的名冊,顯然還是眼前這個已經在不同地方聽過很多次,第一次見卻還是叫人覺得傳言不夠形容萬一的,晏清都這個人,更有趣些,不是嗎?
隻有內監總管立刻雙手捧了,小步快走放在旭王麵前攤開。
旭王好整以暇看著晏無咎:“告訴本王,你是怎麼加入的龍鱗衛?”
晏無咎平靜:“為了殺姓馬的。他要滅我晏家滿門,隻因他略賣婦女為妻,我爹按律,斷他坐徒三年。”
旭王微微笑著:“本王怎麼聽說,他是蒙冤入獄,家資被查抄,家中老幼活不下去,都**而死了。這麼慘。”
晏無咎一手撐地,緩了膝蓋的壓力,低頭掩去唇邊嘲弄不耐,平靜道:“王爺神通廣大,這種謊言,隨便找個清苑縣附近的人一問便知曉。何必戲弄清都?”
“戲弄你。”
旭王從座位上起來,緩緩走到晏無咎身邊。
內監總管急急想勸阻,生怕這人是刺客,卻被旭王隨意抬手一揮製止,便不敢多言。
旭王站在晏無咎三步遠,居高臨下看著他,聲音沒了一開始高高在上的官腔,溫和道:“你剛剛回答錯了,本王問得是——你是怎麼加入的龍鱗衛?”
一旁依偎著旭王的紅衣侍妾在他耳邊微微耳語。
旭王似是了悟:“哦,就是那個金珠擊花,叫整個洛陽城都變了新玩法的人,幾十萬家資傾倒,就為了討好一個崔瑾。旁人都覺得不劃算,原來是他們不知道,你看上的是崔瑾的小舅舅賀蘭凜。這點錢,買一個賀蘭凜的龍鱗衛,很是劃算了。”
他推開紅衣美人,傾身半蹲,伸手去捏晏無咎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
那張城府深重,權勢雕鑄的英俊麵容,近距離出現在晏無咎眼前,與他四目相對。
旭王的臉上是微笑的,那張臉也是典雅高貴的,但目光透出的鷹隼一般的銳利深沉,不動聲色的殺伐危險,卻足以叫任何人慘白了臉,心下恐懼。
他笑著溫和地對晏無咎說:“可是,這樣劃算的買賣,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賀蘭凜讓人來本王這裡做臥底,有沒有告訴過你,隻是這本冊子,可打動不了本王。本王可以,親自送給他。”
晏無咎微微抬著臉,精致的下巴被他捏在手裡,整張臉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黃昏的餘暉已然消解在海水一樣的暮色裡,四麵掌燈,內室的燈盞裡放著碩大的東珠。
那奢靡朦朧的光亮,柔和而靜謐。
珠光落在青年的臉上,卻仿佛被吸走了所有輝光。
那張臉的周圍仿佛更暗,又仿佛比任何一個地方都更亮。
旭王身邊、身後的兩位美人,已然是極春花秋月兩種絕色於一身的極致了,在這個人麵前,卻瞬間叫人想不起來。
俊美的男子有很多,旭王自己年輕的時候就已然俊美天成,受儘讚譽。
如今的賀蘭凜和六扇門的顧月息,在汴京之中也堪稱雙璧。
可是,這個人是不同的。
哪裡不同,說不出來,隻是看見那雙眼睛的一瞬,像是看見了一個聞所未聞的世界。
華美,神秘。
就像是,黛藍夜色裡,綻放的一片月光一樣的花海。
絢爛,亦晦暗。
至美,亦至惡。
叫人驚心,叫人窒息。
旭王臉上的笑不知何時消失了,緩緩呼吸,看著眉目平靜收斂的晏無咎,就像是看著一片合攏未開的花。
一開始的銳利深沉,刀鋒一般的不動聲色的殺機壓迫,去了那口精氣,徒有其形。
但,晏無咎那雙琥珀茶色的瞳眸卻微微的冷厲。
旭王的手在那目光之下微微一鬆,回神之間收了回來。
他站起來,眉宇微皺,淡淡道:“起來說話。”
“多謝王爺。”
晏無咎微微抿了抿唇,站直身體。
旭王已然凝神,並沒有放過這個問題,定定地冷冷地看著他:“晏清都。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賀蘭凜教你做臥底,有沒有教過你,怎麼在本王這裡立足?用來殺人,未免可惜了。”
晏無咎靜靜地看著他,仿佛聽不懂他的未儘之語,眉宇無動於衷,就連瞳孔都像是微微放空。
他臉色微微蒼白,毫無感情地說:“王爺沒有說錯。我的確走了崔家的路子,進了龍鱗衛。隻有一天。一天足夠我殺了那個人。我做得一切,就隻是為了這個。達成了,就沒必要再留。”
旭王逼近他,眸光銳利,輕輕地說:“好。那這次呢,來本王這裡,目的又是什麼?有什麼是賀蘭凜那裡得不到的?”
這樣的人,倘若一開始便送到他眼前來,那個姓馬的滅多少次門,又算得了什麼?何必舍近求遠?
晏無咎不退半步,眸光卻微動,珠光瑩潤的光芒裡,仿佛將碎的琉璃。
他嘴唇緊抿成冷淡的線條,抬頭看他,眉目淩厲陰鬱,微微沙啞:“但求王爺庇佑。”
“庇佑你?你做了什麼?”旭王輕輕地說,看著晏無咎的唇,神情也似是因為那珠光有些虛妄。
“我殺了崔家的人。”
旭王神情瞬間清明,眉宇微微一點詫異:“崔家?”
賀蘭凜再如何布局,也不可能為了安插個臥底,動了崔家那個毒蜂窩。
他問道:“你殺了崔家的誰?”
這時候,門外急急傳來腳步聲。
報信的人是旭王信重之人,完全不必通報假手他人。
同樣,一見來人旭王便知,一定是大事。
旭王看了眼晏無咎,轉向那個親信:“發生了什麼?”
“長安來的加急密報,崔家家主崔權,遇刺身亡。崔家發布了懸賞令,越過六扇門直接要捉拿嫌犯晏清都!”
崔權!崔家最可怕的崔三爺,崔權?
晏清都殺了的人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玩基三的時候,我捏過一個喵太,穿著入門服,眉眼淩厲,眼眸傲且鬱,又酷又可愛。是我最不手殘的一次。
萌得基友沒事就雙開上線看看他,給他傳功,生生傳到了滿級。
常常說小哥哥想要什麼呢,隻想他能開心,什麼都想給他。想著若是他長大了,大約會迷死人吧。
然後,重置版來了。
後麵我是官方勸退了,基友還在苟,也不知道我的喵太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