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麵容沒有任何厲色,心平氣和,沉穩內斂,那張臉放在人群裡,也鶴立雞群。
這個世界若是個遊戲,把晏無咎和焚蓮置身人群裡,晏無咎一定是個出場奪目,斷時間就刷足玩家好感,注定早死的白月光NPC,以供玩家年年緬懷寫小同人文以及站CP。
而焚蓮則一眼可見,被劃分為出場自帶BGM的大反派。屬於視線裡看見了這個人,就算那張臉表露出的心情不錯,就算明知道他不會主動攻擊,也叫人忍不住腿軟心慫。
隻有晏無咎,才會毫無所覺,對著這樣的焚蓮一而再再而三作死。
“不過就算如此,大師也不該言而無信。既然答應了祖父會護佑無咎三載,如今不過兩三個月,大師卻一去不回。這樣不好吧?”晏無咎唇角微揚,臉上眸中都沒有笑意,隻是平靜陳述事實。
他的嘴唇生得並不薄情,唇色也紅潤好看,像是剛剛咬過新鮮帶露水的荔枝。
若是猝不及防注意到,會叫人下意識想要俯身親吻。
即便被晏無咎嘲諷是眼睛生在天上,焚蓮也確實能不看晏無咎就不看他。
因為他不知道可以看哪裡,眼睛和嘴唇都不可以。
他自己知道自己,本就不是什麼克己禁欲的君子,加上中了諸葛霄的算計,走火入魔的情況愈發嚴重,連他自己都畏懼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焚蓮,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
若是,再來一次前世的事,該怎麼辦?
他已經沒有籌碼,再複活一次晏無咎,讓一切重頭開始了。
但即便如此,聽到晏無咎因為他久未歸來而不悅,還是忍不住會意動。
焚蓮神情沉斂,眉宇冷峻淡漠,微深的眼窩略得眸光空靈,看著晏無咎:“前些日子你不是還在洛陽嗎?今日怎麼會出現在封莊?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早些離開為好。”
他頓了頓:“你父親的事情,以後不會再發生了。再有一個月,我會回清苑縣找你。”
晏無咎眼眸微微一動:“大師知道我父親出了事?”他笑了一下,眉宇一點矜傲淩厲,“不過,這種事的確不會再發生了。”
焚蓮正要說什麼,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頭向山頂行宮望去,轉回來望著晏無咎的眼眸冷銳幽深,像是冰河之下隱著岩漿。
他輕輕地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語氣很奇怪,像是冷像是驚,又像是早就知曉答案的恍然。
晏無咎不解,微微眨了下眼,平靜地說:“上麵行宮裡住著旭王,我是旭王手下鴉羽衛的統領,不在這裡應該在哪裡?”
“旭王?”焚蓮眸光銳利漠然看著他,“你知不知道你父親入獄,就是因為旭王一派的和外戚博弈所致?你殺了旭王的人,他為什麼還會留下你?”
晏無咎沒想到他知道得這麼多,眼底微微一點波瀾,若是以往他早就不耐煩走了,但他現在卻心平氣和答了他:“我替他殺了他想殺卻殺不了的人,以他自信自負的性格,定然會保我。”
焚蓮的銳利失態隻有那一瞬,很快沉斂下來:“你殺了誰?”
晏無咎有些不明白,焚蓮怎麼會一下子好像什麼都知道,一下子又消息滯後。
“崔家的家主崔權死了,大師不知道嗎?聽說崔家正滿江湖懸賞我呢。”他說得沒心沒肺。
焚蓮聽了眼都不眨,毫無驚色,隻是點點頭:“就因為這個,你投靠了旭王。”
晏無咎忍不住唇角微揚。
人人提到崔權死了,凶手是他晏清都,不是驚異就是震驚,好像崔權死了是多麼驚濤駭浪的一件事,連六扇門的人也不例外。唯有焚蓮,他是第一個聽到崔權死了,卻好像隻是聽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的人。
“不隻是因為這個。我父親出事,因為晏家朝中無人,人微言輕,而我外祖家財萬貫。我這個人受不得氣,想來想去,隻好自己去謀個一官半職了。一個跳梁小醜就能借著旭王的勢威脅我,旭王的勢既然這麼好借,我自然也想借借看。有問題嗎?”
“沒有。既然如此,我正好在封莊有事。這段時間我會繼續履行對季老大人的承諾,護佑你平安。崔家的江湖懸賞令你不用在意,我會解決。”
“那就請大師與我一同回去。”晏無咎對於他的識時務很滿意,微微頜首一禮。
兩個人一同並肩往山上走去,一路無話也氣氛融洽,彼此都若有所思著什麼。
焚蓮一開始震驚,是因為他沒想到,明明他已經極力改變了晏無咎的命運,晏無咎應該沒有理由再去攀附旭王,可是轉眼之間,事情卻還是回到前世的軌跡之上。
晏無咎再一次出現在封莊,再一次成了旭王的鴉羽衛的鴉首大人,就像是一切都未曾改變。
驟然的震驚之後,極力冷靜下來,焚蓮意識到,即便晏無咎再次走上權謀之路,前世和現在的境況到底不一樣。
他所擔心的事沒有再次發生,他也絕不會允許它們發生。
同時,他心底到底有些警覺後怕。
焚蓮這段時間不論走去哪裡,都會時刻注意晏無咎的消息。
他知道晏家出事,也知道晏無咎去了洛陽,結識了崔瑾。
事實上,焚蓮不止一次去過洛陽,晏無咎和崔瑾外出和那些世家子弟宴飲歸來的時候,他就在不遠處默默護送他回蘭都行宮,然後在月亮出之前,遠遠避開,找一個地方藏起來,直到天亮醒來。
離晏無咎最近的一次,是六扇門的顧月息回去洛陽查案,在蘭都行宮的露天盛會上,主位上的晏無咎言語調戲顧月息的時候,他就在上方不到三米的廊簷之上。
廊簷和山壁和花樹交錯掩映,他失手拽下的花葉落下去,被風吹落在晏無咎的肩上。
焚蓮當然知道晏無咎不會真的喜歡顧月息,但那一刻,晏無咎對顧月息笑著叫阿月的時候,他很想顧月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但真正該消失的人好像隻有他自己。
可是,明明離開了晏無咎,明明已經把六扇門的人引到了封莊,明明已經讓他們注意到旭王。隻要兩方互相膠著消耗,就沒有人能再去找晏無咎的麻煩。
然而,兜兜轉轉,晏無咎還是來了封莊,還是成了旭王的鴉羽衛首領。
當黑夜過去,焚蓮睜開眼睛,在晨曦的天光裡,第一眼看見他的臉,看見他也靜靜看著自己。
就像是,無數夢境深處的畫麵緩緩走來。
除了惶亂,唯恐自己再次傷害了那個人,心底更多的情緒卻是無法抑製的歡喜。
就像是現在,比起對命運不可更改驚怒,他好像更驟然放鬆,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可以叫他留在晏無咎身邊不走。
焚蓮從來不曾畏懼滿目仇敵,四麵楚歌,他隻怕,在他轉身看不見的時候,晏無咎不見了,和前世一樣,再也找不到。
說什麼遠遠避開,其實也隻不過是藏起來不被晏無咎發現,仍舊還是注視著他。
但是,隻是遠遠看著根本不夠。
上去行宮的山路並不長。
並排走的兩人,晏無咎比焚蓮靠前小半步,靠後一點的人隻要微微側首,便能自然地將前麵人的側臉收入眼簾。
焚蓮抱著過了花期但因為精心飼養仍舊結了花苞的荼蘼花,那花苞好像一路走一路緩緩得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一路若有所思的啾啾:人拐回來了,怎麼用?要是他發現蠱毒認了我作主人,會不會又把我壓在樹上懟?
送來蠱毒結契方法的諸葛霄:這樣你就能順理成章吸他內力了呀。隨便吸,吸乾了我再給你送新的材料。
大師:……(翻了翻清算表單,將諸葛的名字加急排在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