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2)

晏清都握住刀柄的右手被他死死按著, 無法出鞘反擊, 下巴又被他捏著被迫回頭, 近距離麵對那張從深水地獄裡爬出來的, 少年純淨無暇的麵容。

除了一開始看到那張臉,瞳眸因為出乎意料而顫了一下, 晏無咎眉宇的神情就隻剩下覆著薄霜的冷靜。

砰!

唯一空著的左手握拳,對著那張天真無邪的純淨麵容毫不猶豫打下去。

從前往後,力道並不大,但足夠叫那個人捂著微紅的鼻梁後退。

崔玹清澈無辜的眼裡瞬間盈滿淚水,委屈地看著無動於衷的晏無咎:“嗚……好疼。我今天既沒有騙你下水,也沒有不規矩,還老老實實跟你說實話來著,你為什麼打我?”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那秀美絕倫的少年這般垂淚,心裡一定又酸又軟,覺得晏無咎冷酷陰鷙、鐵石心腸、人渣本渣,連這樣美好純潔的麵容都能毫不猶豫下手。

晏無咎麵無表情, 長眉下的瑞風眼, 一片晦暗陰翳。靜靜地,一瞬不瞬地看著這神出鬼沒、喜怒無常的少年。

“你是誰?”

“我叫崔玹。雲妃娘娘的弟弟。”少年吸吸鼻子,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他眼角微微下垂, 烏亮的眼睛眸光水潤,清純又無辜地看著晏無咎,好像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迷茫又惶然,惹人來憐愛。

晏無咎稍微一想事發前後,差不多就明白了:“這麼說,崔權是你殺的。”

崔玹無辜地眨眨眼,搖頭否認:“不是啊,我沒有。”

“你是在我來之前就殺了他,臨時起意誤導我?還是在我離開之後,動手殺了他,偽裝現場,嫁禍給我?”

崔玹笑了,又得意又委屈:“我沒有誤導你,是你自己猜錯了。你走了以後,我本來就不開心,他還來說煩人的話,我轉念一想,你應該是想殺崔權的,不是殺我。我就替你殺了他。你放心,現場和你殺我時候一樣,就算是六扇門的神捕來,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的。”

儘管那話說得驚悚,顛三倒四,如同神經錯亂的病人,但崔玹眼底的神情卻很冷靜理智,他是故意的,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這麼說,會產生什麼效果。

遺憾的是,對麵的晏無咎麵無表情,不畏懼、不慌亂,沒有任何反應給他。

崔玹也不失望,眸光瑩潤烏亮,笑容甜美又燦爛。

從年齡上說,他比崔瑾都大,已經不是少年了,至少二十多歲,但那張秀美純澈的麵容,做出這些無辜的表情,卻毫無違和。

唯一的遺憾是,麵前的晏無咎對此無動於衷,他眉目淩厲涼薄,淡淡地說:“六扇門的神捕或許真看不出來,但你自己認罪,就不一樣了。”

崔玹還笑著,眼裡茫然疑惑:“我認罪了嗎?什麼時候?除了你,有誰聽到嗎?嫌犯對死者家屬的指控,有人信嗎?”

晏無咎微笑淡淡:“怕什麼,晏清都是嫌犯不假,我可從沒說過,我是晏清都啊。”

崔玹:“……?”

晏無咎似笑非笑,聲音悠然輕慢:“沒認出來,不怪你。六扇門的高小樓,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易容,可以達到真假難辨的程度,你應該聽說過。”

崔玹呼吸一頓:“高小樓?你……”

晏無咎緩緩拔刀指著他,矜持頜首,眨了一下眼睛,從容道:“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呈堂證供。你是自己跟我回六扇門,還是,我押著你去?”

崔玹茫然地看著他,委屈的像個被欺騙了手中糖果的小朋友:“你騙人。”

但他眼裡到底浮現出一縷忌憚幽暗。

崔玹當然聽過六扇門高小樓的威名,那個天下第一的易容大師。如果是那個人在這裡,自然可以叫自己看不出絲毫端倪。

他緩緩退後一步,可憐兮兮地說:“高小樓怎麼會知道,我約了晏清都見麵呢?”

晏無咎的刀尖穩穩地指著他,麵上笑容溫雅,不緊不慢地說:“你不是說了,晏清都是殺害崔權的嫌犯嗎?身為捕快,暗中跟蹤有嫌疑的人來查找證據,自然是分內之事。這不就抓住你這條漏網之魚了嗎?”

崔玹麵上一冷,忽然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哈哈哈哈大笑出聲,那笑聲並不很大,像喉嚨裡克製壓抑著什麼一樣,聽上去非但不刺耳,少年清越的聲線反而很好聽,隻是笑聲裡一股陰柔扭曲的恣意猖狂,未免叫人心裡發涼。

他笑得像是站不穩,高高的仰著頭,目光卻居高臨下。

“高小樓?那我怎麼沒看到烏夜啼?”

晏無咎也在笑,華美的眉目仿若春風撫過繁花枝頭,那微彎的眼波似月光溫柔,桃花之下是沁涼淬毒的刀鋒。

“高小樓在這裡,烏夜啼自然不遠,馬上就叫你見到。”隨著清甜的嗓音一同而來的,是淩厲迅猛的刀光。

刀鋒織就成肉眼可見的道道銀霜,仿佛密仄的網,追著那道胭脂紅錦衣而去。

飛舞的紗幔碎成飛雪散落,胭脂紅的身影快如鬼魅,那刀光卻如影隨形,遊刃有餘。

此情此景,猶如雲開月霽,月輝傾灑,追逐著一片隨風飛舞的桃花瓣。

崔玹閃避的速度越發快如閃電,麵上仍舊帶笑,但他眼底的神情卻陰鬱如墨。

他跟晏清都交過手,自然知道晏清都的武功有多差勁,崔家隨便一個仆人,都能輕而易舉製服。

可是現在,跟他交手的這個人,內力深厚、臂力強勁,刀鋒遊走轉折隨心所欲,短短幾招之中,便可以看到江湖中以刀法成名的數位高手的絕學影子,儼然是浸淫此道至少十多年的高手。

有如此內力,又能得天獨厚知曉諸般功法,必是有名師教導,難道此人當真是高小樓?

晏無咎可不管他信不信,眉眼溫柔,笑容愈發絢爛,手中越來越快的刀勢也愈發嗜血。

猝不及防,崔玹肩袖上綴的明珠被刀鋒削去,若不是他身法奇絕,這一刀削去的就是他肩上的血肉。

“小心了。”晏無咎聲音清甜溫和,和他手中毫不相讓、咄咄逼人的攻勢截然相反。

崔玹眸光一厲,剛要說什麼,眉睫忽然一動。

少年眉目陰鬱,冷淡地說:“沒興趣跟你玩。”

話音一落,那道胭脂紅錦衣瞬間脫離出戰區,淩波度水而去,水麵激起一道千丈水幕,那水幕並不厚,但水幕隔開的胭脂紅錦衣卻眨眼消失在茫茫水域之上。

晏無咎的輕功雖不至於太差,但也沒可能瞬間橫渡萬頃碧波,更何況,崔玹走得那麼快,誰知道是飛了天還是遁了地。

他臉上的笑意冷卻,華美的眉目斂了柔和,露出眼底晦暗陰鷙的狠厲來。

長刀入鞘,晏無咎轉身往水榭外走去。

忽然,腳步一頓。

那狼藉的水榭,四麵雲紗儼然儘碎刀鋒之下,但是,左側廊柱上,卻還是有一道雪也似的霧紗,此刻被風輕輕吹動,翩然若飛。

右側,則是一道高高的黑影,靜靜佇立在此,不知道何時出現的。

晏無咎看著黑影垂下來的帷幕,尤其是黑色夜行錦衣上,銀線繡的朵朵潔白的茉莉花,瞬間瞳眸一眯。

嘖,李鬼遇見了李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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