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無咎眼眸輕忽,緩緩眨了眨,眼底的明滅看不清:“毀滅很容易,複仇總是暢快的。守護卻很難。顧門主有自己的答案,那個願意以命踐行的人也有。”
“那,受害者呢?”
“對於受害者而言,知曉真相、審判罪人不重要嗎?還是永遠不知道發生過什麼,活在虛妄的假象裡,更好一些?”
顧月息看著晏無咎,眼神寧靜無垢,就像藏一個坦蕩無遮的秘密。孤注一擲等一個決定最終走向的指引。
然而,即便晏無咎看見了,也不會明白的吧。
晏無咎似笑非笑,垂斂的眼眸半闔,眉睫之後的眼眸輕佻又晦暗:“顧門主不該問我。該去問那個受害者。”
顧月息眼裡的光散落,他眼裡那條即將決堤的河流,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
並沒有因為安然無恙而鬆一口氣,而是毫無著落再次被放逐。
他怔怔地眼神放空,反倒是緩緩笑了。
偏執又冷靜地看著晏無咎,唯眸光純淨,一字一頓:“如果,如果焚蓮就是那個罪人呢?”
晏無咎神情頓時凝住,垂斂的眉睫一點一點緩緩抬起,露出那雙琥珀茶色的眼眸。
他的眼睛生得極美,看著人的時候,便是笑裡藏刀也溫柔蜜甜。
若是不笑便無情得緊,憑空無端引相思。
晏無咎驟然出手,襲向顧月息。招招淩厲,毫無留情。
顧月息眉睫不動,抬手之間從容接下他的攻擊。
“晏大人擅長刀法,馬車的空間太小,你施展不開的。而在下相反,擅長指法近戰。”
他扣住晏無咎的掌心,兩人便相持不動。
這樣近的距離,旁觀看去,錯覺十指相扣,山盟海誓。
然而,晏無咎神情淩厲,麵無表情。
顧月息微微失神,聲音卻沉靜平和:“晏大人確定不想知道更多嗎?”
晏無咎抽回手,注意到馬車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顧月息起身先走出馬車,頓了頓,對晏無咎伸出手。
那個人素來矜貴,如今失了身邊那個隨他欺負使喚的和尚,卻原來也並不需要旁人的服侍。
顧月息虛置的手緩緩收回。
他出生名門,雖然幼年遭逢變故,也沒有受過什麼波折,從小到大都算得上一帆風順。年少成名,無論在何處都是萬人之上。說不上心高氣傲,也從未需要對誰低頭。
平生第一回為人做這種事,對方卻根本不屑一顧。
不由自嘲笑了。
晏無咎環顧四周,這裡是顧月息的淨齋,半山小築。
“這裡風景很美,是個將故事的好地方。”顧月息說。
的確很美。
千丈懸崖之上繁花盛開,一片堆雪雲霧。
水波青碧氤氳,靜如凝練。
河水勾連的遠處的山巒人家,山勢依水而走,由平坦到拔地千丈。
顧月息徑直走向那株古老的槐花樹下。
揚手輕揮,桌椅上的落花微塵便被內力氣勁一落乾淨。
桌旁置了四個座位,有兩個空著。
顧月息倒酒的時候卻倒了四盞。
他自己,對麵的晏無咎,還有左右空位。
“還有人要來?”
顧月息:“沒有了,該在的都已經在了。”
晏無咎蹙眉,隻覺得他怎麼沒有發現,顧月息比諸葛霄和崔玹還神經病。
顧月息垂眸飲了第一杯:“這一杯,是我思慮不周,讓晏大人昨夜涉險。”
他目光垂斂,看著晏無咎手腕若隱若現的紅痕,眸光刺痛:“隻是,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汴京這一切,騰出時間,讓你跟我坐在這裡,讓一件陳年舊事,徹底了結。我很抱歉,又讓你……”
他微微抿唇,手指發白:“因為聽到崔玹說,這幾日有事要去洛陽。以為他不會那麼快回來的。”
“崔玹去洛陽?你怎麼知道?”六扇門失去了神機子,居然消息渠道也吊打賀蘭凜的龍鱗衛,不由叫晏無咎意外。
顧月息平靜地說:“因為,我們是盟友。他告訴我的。”
晏無咎:“……”
他真該對賀蘭凜道歉。以及,痛斥賀蘭凜連這麼重要的情報都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你和崔玹合作……為什麼?”
人人都以為的剛正不阿,黑白分明,絕不站隊,誰的麵子都不給的六扇門門主,居然一早就倒戈了崔玹。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晏無咎氣悶惱怒,虧他一直往六扇門跑,錦衣衛給了六扇門多少便宜,結果顧月息選崔玹都不選他?
顧月息眸光靜靜,看著晏無咎生氣的表情:“五年前就有接觸,真正開始合作,就在不久前。就是因為和他合作了,才查到的孤禪寺案背後真相。你,無須生氣。我和他合作,僅僅隻在諸葛霄一事。”
晏無咎眉心微凜:“你知道諸葛霄在哪裡?”
顧月息又飲了一盞酒,慢慢點頭,眼裡微薄的煙火氣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縷霜寒。
“他們,不該回來的。”
十年了,有些事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有些執念,他也以為,早就放下了。
可是,那些人回來了。攜帶著前世的記憶,將一切前塵惡業喚醒。
顧月息眉目冷情無心,看著晏無咎的眼神專注:“三個秘密,換三盞酒。晏大人換嗎?”
晏無咎撐著側臉,眸光心灰意懶似的晦暗,垂眸可有無可看著他,抬手將酒盞飲儘。
顧月息追逐著他的眼神,恍然出神,從唯他一人的沉夢裡醒來。
他輕輕地說:“第一個死的人,不是風劍破,是諸葛霄。”
作者有話要說: 啾啾一直在想,諸葛霄來了汴京為什麼沒來找他,因為,那隻狐狸一開始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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