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壺靈茶。”
驛路茶棚,老板提著一壺剛燒好的熱茶來往於歇腳的茶客間,細沙陶琬中的淡青靈茶冒著縷縷幽香。
茶攤上三三兩兩的坐著一些修士,大部分人麵前都隻擺著一碗茶。
修真之人大多辟穀,凡俗食物儘量少吃,吃了還要費勁排除雜質,倒是靈茶喝一喝無妨。
這種提供靈茶的茶棚驛站在修真界中有很多,供來往修士行人們歇歇腳說說閒話。
最近這半年多來,大家熱衷討論的幾乎都是那一件事——
天劍宗的不世天才,天闕仙子墮魔了!
大約在半年多前,天劍宗的大師姐聞歌在門派中突然暴起殘殺同門,最終墮入魔道叛逃師門,此消息一出可謂是震驚了整個修真界!
“聽說她被抽去道骨,毀掉金丹,一路被驅逐至惡魔林中,現如今生死不知。”
“何止,聽說她墮魔當日天地變色,天劍宗內血流成河,連太上長老都拿不下這魔女,一路追殺被她逃入了惡魔林!”
“什麼?魔女竟然這般厲害嗎!”
“那是!你想想她墮魔之前的資質,現如今天劍宗正四處尋找魔女下落要清理門戶呢。”
短短半年,外界幾乎把聞歌形容成了魔星轉世,這些傳聞一傳十十傳百,竟然已演化成現在這幅模樣,好似她已經是個手刃千血人人得而誅之的女魔頭。
“您要的靈獸肉。”
茶棚老板端著一疊靈兔肉來到邊角的一桌客人麵前,態度小心翼翼。
這是位一身紅衣,卻發鬢虛白的女修。
她看起來年輕得不得了,冷傲孤霜美人修羅,身上背著一柄半人寬的殘劍,領著一個明顯看起來不對勁的傻大個。
那傻大個兒看起來是真的特彆傻,連路都走不明白那種,也不坐在椅子上,就蹲在女修的腳邊上,像......像一條狗。
“娘...吃...”
茶棚老板看見紅衣女修把手邊的兔肉推到了傻子麵前。
聽到這聲娘茶棚老板心中一驚,再看女修虛白的華發,心想原來如此。
這傻子,是她兒子啊!
真是一對怪異的母子......
許是盯著看了太久,一道冰冷視線射來,老板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垂下頭。
那女修瞳孔邊緣有一圈兒紅膜好似雙瞳,一眼看去令人毛骨悚然,真是邪門兒的很。
不會是魔修吧!
這人身上散發的氣息實在令人膽顫,自出現在茶棚後,周圍人都自動避開不與他們坐的靠近。這一下之後,似乎連周圍閒聊的說話聲都不自覺漸小了。
聞歌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挺非主流的。
一頭半永久奶奶灰,身邊帶著個傻毒屍,毒屍一口一個娘,不怪乎叫人誤會。
不過誤會就誤會,能耐她何?
聞歌在外麵已經有幾日了,當初離開惡魔林,毒屍一路跟著她沒有要停下的樣子,它這幅模樣離開惡魔林被人看見必死無疑。
毒屍是跟著她身後一起走出林子裡的,而且二人還“相處”了那麼一段時間,聞歌不可能任由他在外自生自滅。
它就如同一個懵懂如出生嬰孩,隻知道吃和跟著同類。
聞歌發現毒屍應該是把她當成同類的,她出現在惡魔林中,也許自己是它在那裡見到的第一個活著的,並且和他外形相像的生物,而且自己又比它強大,生物的本能讓他臣服,並且產生了一種雛鳥情結。
潛意識裡他就把自己當成“娘”了。
看著腳邊把最好的肉分出來推到她麵前,然後自己安安靜靜吃邊角料的球,聞歌夾起一塊肉送進嘴裡慢慢咀嚼。
算了,娘就娘吧,球現在除了娘,就會說吃。
而且她發現球挺好帶的,安靜、聽話、不惹事、一心一意跟著她。
這樣挺好。隻要球不主動離開,她會一直帶著球的。
收回目光,聞歌淺嘗了一口粗茶。
球現在身上穿著一套長長的粗麻布的衣裳,頭上包著塊碎花布(球主動的,球怕光),她也是一身紅衣半白的頭發,兩個人坦坦蕩蕩,也不怕外人的注視。
這世上怪人多了去了,愛看就看,她最不怕彆人怎麼看自己。
有不長眼的打回去就是。
“誒你們聽說了嗎?前幾日好像有人在這附近見到了天劍宗的謝飛塵。”
“謝飛塵?天劍宗那個百年便已結成元嬰的修煉天才?他在這附近曆練嗎?”
“當然不是!哎呀你最近是不是剛從哪個山頭出來,咋什麼都不知道呢?他在這附近當然是來找魔女的!”
這人說,當初天劍宗的大師姐聞歌墮魔時重傷謝飛塵,醒來後他不顧身上重傷,毅然決然要出山尋魔女聞歌,說是要親手把她壓回天劍宗,永鎖煉魂塔,以免禍亂天下。
“青冥劍真乃大義!”
“誒不對不對,我怎麼聽說,是魔女聞歌不顧大師姐的身份,在謝飛塵的道侶大典上殺了他的心上人,那魔女早就對謝飛塵芳心暗許,妒恨至極心生魔魘,一朝入魔第一件事就是去殺了那無辜的心上人。謝飛塵這次出來就是要手刃魔女給心上人報仇的。”
“什麼?還有這等隱情?”
“當真,我隔壁的鄰居家二大嬸兒親戚的小兒子在天劍宗當外門弟子,門派中就是這麼說的!”
“天啊,這魔女好生歹毒!”
茶棚換了一撥人,有關天劍宗魔女的傳聞也換了一撥說辭。來來往往最近半年來有關天劍宗的消息,不知給修真界的人們帶來多少閒餘談資。
聞歌聽著有關自己的傳聞,細細感受心口泛起的一點波瀾。
這個世界和上個世界不一樣,原主的靈魂之力不知強出去多少,甚至能偶爾明顯到牽動她的情緒。
其實這萬千世界之所以會出現快穿員,就是有執念未散,就比如現在她在聽到有關自己種種,心底深處湧現的那一絲不甘。
聞歌細細的去品味,去感受,她要捕捉到被隱藏在最深處的執念。
在快穿學院學習時,她的老師曾經說過,不要去過多關注曾經所謂的“劇情”。
曾經有一個例子,那個世界被女強係號稱百人斬,數位優秀快穿員使勁渾身解數铩羽而歸,就是無法消除世界執念。
最後有一位快穿員,發現在去動物園看見被關在狹小空間裡的北極熊時,她的心裡會有一點難過。
然後她就在虐渣打臉、功成名就之後轉頭便放棄了一切,把所有錢捐助給世界環保組織,並且遠赴南極當了一名環保守護者,等她死後,那個世界的執念終於消失了。
誰能想到一個慘遭閨蜜迫害、緋聞纏身、極品親戚吸血、最後身敗名裂抑鬱而死的女明星,心裡最後的牽掛是冰川上北極熊茫然的眼神呢?
這跟過往劇情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甚至和她所表現出來的所有訊息南轅北轍,可這就是她無法消失的一個執念。
人心是非常複雜的東西,有太多太多外在因素的乾擾下,其實大部分人都未必知道自己心中執念的到底是什麼。
那一絲絲的,或許是困擾、或許是不甘、或許是遺憾、憤怒、憐憫、責任、等等等等,在心裡在眼前形成一層層模糊的紗網,隻有來自心底最深處的渴望,才是永不淡化執念的根源。
所以聞歌從來不問過往,隻看內心。
就比如現在,她聽到人們一口一個天劍宗大師姐,心底深處湧出的那一絲苦悶不甘。
原主一輩子被大師姐的名頭所困。
那就脫去這一身衣服,做一個原原本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