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2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8097 字 3個月前

相依為命的母女,她們縱然不能互相理解,可對於彼此的心意,至少總是明白,用不著長篇大論地互相剖白。

展見星在之前心中尚存一絲僥幸,她覺得她也許可以說服徐氏,她想告訴徐氏,她看完了整本《大明律》,都沒有對她易釵而弁的懲罰,她小心一點,謹慎一點,她可以試一試,她拚儘全力,她想去走那條不該她走的道——

她說不出來。

徐氏撫養她長大有多麼不容易,她怎麼能這樣由著自己的性子,去傷母親的心?

徐氏倘若罵她一頓,她還能好過一點,還能爭辯兩句,可是徐氏隻說了一句,就默默流起淚來,這淚砸在她的心裡,燙得她灼痛。

“娘,”她終於開了口,用哽到嘶啞的聲音道,“我不考了,你放心。”

徐氏陡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抽泣:“娘對不起你,都是娘沒用——”

“娘,彆這樣,彆這麼說。”展見星伏在了她的膝頭,掩去奪眶而出的不甘的淚。

一刻鐘之後,兩人終於平複了情緒。

小心翼翼說話的變成了徐氏:“星兒,你跟代王府告彆一聲,我們儘快走吧,留在大同,你三叔之前又鬨了一場,我總是不放心,最好離他們遠遠的。”

她說的是展三叔之前跑縣衙告的那一場官司,雖然展見星並未吃虧,但於徐氏眼中,總是展家人又不安分,誰知道他們哪天又想出什麼害人的點子。

展見星斬斷了自己內心的向往,正處於對一切都覺得淡漠的時候,空洞地應了一聲:“好。”

走,就走吧。

留在大同,看著與她擦肩而過再也不能列席的縣學府學,也許更難過。

**

隔日恍惚地重新回到代王府的時候,展見星才驚覺了一個問題。

她要怎麼向楚翰林,又要怎麼向朱成鈞開口?

楚翰林還好說,找個投奔遠親的借口將就能混過去,朱成鈞要怎麼辦。

展見星有預感,這種借口對他絕對無效,她感覺得出來朱成鈞對她的依賴,這依賴起自她曾有的維護,深刻在兩年多的朝夕相處,不要說朱成鈞不會同意,就是她自己,叫她說走就走,她也舍不得,她和朱成鈞之間的相處主仆成分很淡,倒是與尋常的朋友差不多,在朱成鈞之前,她因為性彆的問題,也沒有什麼玩得來的好朋友。

在猶豫裡磨蹭了一天,她怎麼也張不開口,而隔天,代王府裡出了件事,讓她暫時逃避了過去。

代王妃,薨了。

這位無力約束子孫的垂暮王妃臥病多年,終於在一個秋夜裡與世長辭。

展見星沒想出離開代王府的借口,倒是找到了多留一陣的借口,王府有喪,她也算受王府恩惠,總不能在這時候離開吧?

徐氏能說服她已算滿足,並不逼迫,聽了便道:“那過一陣吧,等人家的喪事辦完。”

代王妃是整個代王府輩分最高的人,她的喪儀按理規格也該很高,但不知怎地,可能是朱成錩對這位祖母無甚感情,代王妃的喪禮從外麵看還算顯赫光彩,內裡卻有點亂糟糟的,顯出主家的不上心。

這是許異說的,展見星自己渾渾噩噩,內心煎熬,一時掙紮是不是再試著說服一下徐氏,一時頭痛要如何向朱成鈞開口,心內像有一把鋸子,鋸得她血肉模糊,五內如焚。哪還有空去注意那些。

好在,朱成鈞停了課去守喪,這幾日都沒來,她不用麵對他,心裡還稍微安靜一點。

八月下旬的時候,朱成鈞終於來了一回紀善所,站在門外道:“展見星,你出來。”

展見星不知他有什麼事,疑惑地出去了,跟著他一路到了後麵的東三所,又走進她曾住過一晚的小書房。

朱成鈞依賴她,她對朱成鈞實在也沒防備,才會在半途出聲問過兩次都無應答之後,仍然和他一起走到了這裡,然後——

然後,她就被朱成鈞重重推了一把!

朱成鈞出手沒有留情,她止不住步子,踉蹌著直奔到了竹榻前,膝蓋撞到榻邊,生疼。

她抽了一口涼氣,一手撐在竹榻上穩住身形,一手捂著膝蓋,半俯著身扭頭問他:“你乾嘛——?”

朱成鈞走了進來,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眼神也木著,盯到她臉上,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沒在看她:“你要走是不是?”

展見星問出問題的時候,心下已有了預感,終於到了這個時候,她無可回避,也想不出什麼可以辯白的,隻能道:“是。九爺,你從哪裡聽說的?”

她連楚翰林也還沒告訴。

“秋果出門,從你家路過,看見你娘不再出攤了,問了左右鄰居,知道你娘在家收拾東西,預備要走。”朱成鈞非常詳細地回答了她,他盯著她,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清楚。

他這個反應看上去似乎很冷靜,可是展見星心裡冒著涼意,她聽得出來,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實則都是對她的質問。

她歉疚地解釋:“九爺,我想告訴你,可是王妃過世了,我這時候說不好。我——其實我也想多留一陣,如果你也不願意我走,我再回去和我娘商量商量。”

她沒有賣身給王府,仍是自由身,但作為朱成鈞的伴讀,她也沒有說走就走的權利,於她心底,她是期望著朱成鈞能堅持留她,這樣她就有理由再回去與徐氏說一說。

她覺得自己袒露了心聲,但朱成鈞毫不動容,隻是搖了搖頭:“你告訴我?你不該告訴我。”

“你就不應該說走。”

朱成鈞三句話說完,抬手扯下了腰間係著的麻布腰帶。

展見星還未反應過來時,已被他直接按倒在竹榻上,跟著雙手一痛,被反剪到了背後,她看不到,但是完全感覺得到——朱成鈞拿腰帶把她的手綁住了!

他不但綁了她的手,還把多出來的一截腰帶繞到了榻腳上,係了個死結,於是展見星被迫以一個彆扭的麵朝裡側躺的姿勢被竹榻綁定到了一起。

整個過程裡,展見星沒有什麼掙紮的餘地,她也沒想起來掙紮,她根本是驚呆了。

這是在乾什麼?

她知道不對的是她,她願意賠罪,願意承擔朱成鈞的怒火,但不包括這樣——這算什麼啊?

她心裡閃過一個荒謬絕倫的想法:他難道還打算囚禁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