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7390 字 3個月前

展見星算認識到了, 朱成鈞這個人就是不能以常理計, 這麼荒謬的話他不是說著玩兒的, 說完以後見秋果不動, 顯然沒當真, 居然催他道:“你愣著乾嘛?我叫你去收拾東西,太重的就彆帶了, 撿些輕又值錢的。”

秋果傻了:“——爺你說真的啊?”

朱成鈞道:“這地方我呆膩了,等事了了, 換個地方正好。對了,你去哪?”他扭頭問展見星, “是不是回你原來的家去,那是往南邊走?”

展見星臉上的淚早已抹去,震驚著點頭又搖頭:“是,不是——九爺,你怎麼能跟我走?你是藩宗, 不能擅離封地, 你無旨亂走,惹怒皇上, 可能會將王位丟了!”

“丟就丟了,有什麼稀罕。”朱成鈞不但不在乎,還穩穩地坐了回去。

展見星覺得不對, 朱成鈞確實說過不想爭王位的話, 但那是指親王, 不是郡王, 郡王原就該他得的,他怎麼會主動往外推?

他這個人其實很超脫又很獨,不是他的東西,多一眼他也懶得看,是他的東西,比如小榮莊,彆人彆想伸一根指頭進來,再比如她,她跟許異多說兩句話,他看她的眼神都變得忍耐——

展見星連忙搖搖頭,想什麼呢,她又不是東西——不,也不對,算了,反正他就是那樣的性子。

“九爺,出什麼事了?”她問出口的時候已聯想到,“跟漢王使者來有關?他慫恿大爺造反,你覺得此地危險了?那我們應該去告訴先生,儘快向皇上稟報——”

她頓住,因為看見秋果忽然很用力地朝她使著眼色。

她說錯什麼了?展見星茫然。

朱成鈞掃了一眼秋果,說出了答案:“漢王確實想乘皇上登基不久,立足未穩,效仿成祖,以為先帝報仇的名義起兵奪位,他派使者來,就是想叫大哥在大同響應他。”

展見星驚道:“那你還幫著隱瞞——不對,為先帝報仇?!”

朱成鈞麵無表情:“對。他說,皇伯父是皇上為了皇位害死的。”

展見星簡直懷疑自己聽錯:“怎麼可能?皇上是先帝親子!”

朱成鈞笑了一聲,但聲音中殊無笑意:“親子?展見星,你讀了這麼多年書,不知道天家無父子這句話嗎?”

展見星混亂道:“我當然知道,但皇上不一樣,成祖在時就對皇上深為喜愛,先帝一登基就將他立為太子,他、他又不是——”

她想說他又不是成祖,需要從侄兒手裡奪皇位,當今不但是嫡長,太孫身份更早在祖父成祖在時就確立下來,他的繼承權無可置疑,天下絕沒有任何人能動搖他的地位,他怎麼可能犯下弑父這種駭人聽聞的行徑?!

那張椅子再誘人,他也根本沒必要啊!

“漢王使者密告我大哥,漢王曾在皇伯父駕崩時,於進京的必經之道上設伏截殺皇上,幾百好手苦候幾天幾夜,沒見皇上人影,等到了皇上登基的消息。”

展見星緊皺眉頭,道:“皇上當時在南京,漢王封地在樂安,雖然比皇上距京城更近,但當時內閣的大學士們早有先見,秘不發喪,暗地送信與皇上,漢王消息慢一步,截殺安排得晚了,不是很正常嗎?”

朱成鈞搖了搖頭,慢慢道:“不正常。因為,漢王的消息並沒有慢一步。”

展見星悚然:“什麼?”

朱成鈞道:“漢王使者向我大哥坦承,漢王在京裡留有人手,始終密切注意皇伯父起居,他與皇伯父是兄弟,知道皇伯父因體態過豐,龍體一向不很康健。皇伯父不再出席大朝,將小朝也改為在乾清宮舉行,這樣的消息連我大哥也能在當時打聽出來,漢王蓄謀已久,怎會不知?”

“皇伯父駕崩的第三日,他的密探已確知了這個消息,飛信傳回了樂安。”

雖然晚了三日,但樂安與南京之內有路程差在,內閣派往南京送信的密使要去,當時還為太子的皇上需回,兩者來去相加,這三日時間完全可以抵消掉。

展見星仍舊不可置信:“內閣的先生們老於謀事,未必等先帝駕崩以後才送信,重病以後就——”

她忽然頓住。

因為她想起了,先帝沒有重病這個過程,是因心疾而驟然崩逝,內閣都措手不及,才不得不暫不發喪。

外麵秋陽燦爛,展見星卻覺得周身發寒。

難道——

不,不可能。

皇上沒有動機。

她掐了一把掌心,努力冷靜下來:“九爺,你不要為漢王蠱惑,以皇上身份,沒有理由冒天下之大不韙行此喪心病狂之事。他沒有截殺到皇上,不能代表什麼。”

朱成鈞看著她,目光深而冷:“那你告訴我,皇上是憑什麼提前知道了皇伯父的死訊,在漢王之前進了京?”

人世無常,生死無算,凡人怎麼能窺知閻王的生死簿?

除非,這個人就是下手的人。他將自己化身為閻王,勾走了先帝的魂。

展見星捏住了手臂:“也許皇上是繞了小道——”

“你認為漢王惦記皇位幾十年,終於有望時,會犯下這種疏失?”

展見星答不出話來。

先帝去得太急了,昨日還在批奏章,一早起來就駕崩,這種暴疾而亡本來就易為人猜想,怨不得漢王要拿來做文章。

“但是,”她努力勸說道,“這裡麵疑點太多了,也許是漢王說謊,也許就是他辦事不力,更也許皇上湊巧提前起行,不能為這一點不對就認定皇上得位不正吧?”

朱成鈞道:“我沒有認定,隻是疑心。”他墨黑的眼睫垂著,看著自己身上的麻布孝服,聲音輕而空,“三年多來,我穿了三次孝服。隻有一次,我有點難過,我不能白白難過。”

展見星算了算,代王,先帝,代王妃,確實是三次,無論他在意誰,不在意誰,終究全部是他的血親。命孤至此,怎會毫無感覺?

她忽然明白了他之前的反應過激,離開的人一個又一個,一去永不回來,他也許不在乎感情淡漠的代王妃,可是這身孝服與漢王使者的到來勾起了他對先帝的孺慕,她在這時候說要走,是對他的又一記重擊。

展見星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再出口時語氣柔軟了不少:“九爺,所以你不告訴先生?你想弄明白先帝究竟是怎麼去的?”

朱成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