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難。”她沉吟著,“無詔,你連大同都出不去。”
“我動不了,有人能動。”朱成鈞撩起眼皮,露出內裡刀鋒般銳利,“讓他動。”
展見星一怔:“不行!”
“為何不行?”
“你想坐視漢王造反?天下一亂,生靈塗炭,先帝有靈,絕不願意見他的百姓受此劫難!”
朱成鈞道:“我坐不坐視,漢王都是要反的,你以為他會聽我的嗎?”
展見星語塞,又有點生氣:“你應該早告訴先生——漢王使者究竟來多久了?”
“半個多月。”
“半個多月?!”展見星失聲。
朱成鈞抬手捂了下耳朵:“你喊什麼?那麼大嗓門。”
“你——”展見星氣得在屋裡轉了兩圈,“九爺,你讀這麼久書,都白讀了嗎?你是皇家子孫,世世代代受百姓供養,為何不懂愛惜百姓?!”
秋果悄悄往角落躲了躲——展伴讀可真凶,看這樣又得吵起來了。
朱成鈞道:“又不是我要造反,你衝我厲害什麼。”
“但是你應該早稟朝廷,讓朝廷早做準備,漢王已經進行到了串聯各王這一步,可見造反之心勢在必行,你怎麼能說讓他動?他一動,最遭殃的是百姓!”展見星氣得逼到他麵前去,恨不得晃晃他的腦袋。
這些王孫,以為富貴榮華都天生為己所有,再不知道民生艱難!
朱成鈞與她對視:“那皇伯父就白死了嗎?你們有家有國有天下,我沒那麼多,我隻要一個真相。”
展見星怒道:“先帝聖明之君,倘若在世,你以為他會高興聽見你這麼說嗎?他隻會要江山穩固,百姓安穩,百世昌平!”
她的眼睛晶亮如星,臉頰因怒氣而發紅,整個人都熠熠生輝,朱成鈞不覺往椅子裡退了退:“你又知道你就是對的了,你又不是皇伯父。”
“我不是,但我是先帝派給你的伴讀,我知道先帝對你的期望,你不聽我的,我有責任勸到你聽。”
“誰家伴讀這麼凶。”朱成鈞嘀咕,“我大哥從前也有兩個伴讀,他的伴讀敢跟他這麼說話,要被打斷腿的你知道嗎?”
“你打啊,綁都綁了,再打兩下又有什麼稀奇?”展見星伸胳膊給他,“要打快打,打完了跟我去見先生。”
朱成鈞:“……”
他勉強道,“誰敢打你,沒怎麼樣就哭了。”
“我哭我的,礙你什麼事?你打人連哭都不許的嗎?”
秋果看不下去了,他都可憐他家爺了,快被逼到椅背上去了,真的——哪有這麼凶的伴讀。
“展伴讀,彆了,你放過爺吧,我們跟你去見先生還不成嗎?”他過來勸和。
展見星瞪著朱成鈞。
朱成鈞終於道:“——你讓開,你堵在這裡,我怎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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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紀善所的路上,展見星又問了問朱成錩的心思。
朱成鈞道:“大哥一直沒等到敕封,心裡對皇上本有怨言,但他又想吃栗子,又嫌篝火燙手,猶豫不決,借著祖母去世的事,一直沒給漢王使者個準話,才拖到現在。”
展見星鬆了口氣:“還好。”
要真摻和進去,麻煩就大了,朱成鈞很難不受牽連。
朱成鈞不擔心這個,不客氣地嘲道:“代王府早沒了護衛,我看漢王派使者來,不過是想多拉個人壯壯聲勢,沒指望大哥真做什麼,隻有大哥自己把自己當盤菜,猶豫著要不要上桌。”
展見星又想笑,又勉強忍住了:“九爺,你心裡什麼都明白,怎麼偏偏就在關鍵點上執拗住了?”
話一出口,她又歎氣:“唉,算了,我知道。”
先帝是唯一對他付出過真切關心的親人,乍然聽到他死因有疑,他怎麼能不憤怒?關心則亂,所以才想偏了而已。
朱成鈞冷漠道:“你反正是要走的人了,走之前還這麼凶,把我罵得這麼慘,你又說什麼知道不知道。”
展見星無奈:“誰罵你了,我是著急——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朱成鈞道:“不行。”
“那你想怎麼樣?”
“你還要問我,你好意思說你知道。”
“我——”展見星醒悟,歎了口氣,“我不走了,我也走不了了。”
天下將亂,誰也不知將牽連多廣,又怎麼能撿這時候出行。
這的的確確是件壞事,可是,也確實給了她最大的理由,讓她得以說服徐氏,繼續留在大同。
朱成鈞道:“我沒綁著你啊,你自己不要走的。”
展見星癱臉:“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