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2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6198 字 3個月前

隻是詞隻寫景,沒頌聖而已,從臣子的立場來說,那寫得再好也得挑那首應製頌聖的。

聽皇帝自己做了判定,眾人唯笑而已。

皇帝環視院中,問道:“還有人敢作嗎?”

唐如琢出手就是兩首,馬屁拍了也沒耽誤展才,旁人自忖雖能作,沒他那份急智,再上去也出不了彩,白白襯托他,不如罷了。

當下場中便冷落了下來。

展見星於此時上前,她想得要比唐如琢還多些,所以上場還更晚。“回稟皇上,臣願一試。”

然後她報了名姓,旁邊小吏連忙寫下,而後懸腕屏息以待——

一時卻沒有等到。

因為皇帝沒有出聲,隻是盯著展見星,展見星未得聖諭,自然不能自顧開口,場麵一時靜寂。

在更多的人察覺出異常之前,皇帝含笑開了口:“好,你說。”

他並未一眼把展見星認出來,是在她報出名姓之後,才一下意識到,這怔愣便是由此而來,但他旋即就想:既然爭著出頭要搏聖心了,想來沒什麼事,聽一聽無妨,把先前的疑去了也好。

老存著一段彆人到底是不是罵了他的心思,也怪不舒服的。

展見星是探花,她奉旨應製,彆人也很有興趣聽一聽,敢在傳臚後麵出頭,應當對自己很有自信,如果失手,那就更該聽一聽——探花打不過傳臚,樂子更大。

於是眾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展見星清冷的聲音在院中響起:“文杏庵中藏,芳春綠如扇。並蒂不相離,公種孫得食——”

她瘦削筆直的身段與這奇詭的詩句有種說不出來的相配,但卻令得所有人都漸漸發起呆來。

這裡是禮部衙門大院,說句“院中栽”才算應景,上來搞個“庵中藏”算什麼?下一句芳春勉強將氣氛拉回了點,但第二聯又更怪了,銀杏不是荷花,頌聖也不是頌情,哪來的並蒂?

這詩不是好與不好的問題,是根本莫名其妙。

探花郎就算不擅詩詞,水平也不至於差到這個地步罷。

這麼一來,待得展見星一首五言詩念完,院中的氣氛不但沒回暖,反而更冷了。

皇帝高坐在上首,眸光緊縮,一語不發,仿佛也叫新科探花鬨糊塗了。終於底下有人忍不住道:“我請教探花郎,可是聽錯了題目?銀杏何來並蒂?”

展見星找到說話之人,目視他淡然回話道:“我幼時鄰家有果農,曾聽他說過,銀杏單株不能結果,必得雙株多株成林才可。若無並蒂,何來白果得食呢?”

所謂並蒂者,是指並排生長在同一根根莖上的花果,銀杏隻是並栽,不能完全算作“並蒂”,但一棵樹居然結不出果子來,把這個在場大多數人不知道的冷門知識做一做延伸,從文學角度來說,又是說得通的,眾人也能接受。

說話之人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連禮部尚書都點頭:“衙門裡這棵銀杏樹不少年頭了,從來沒結過一顆果子,我隻以為它年頭還不到,不想裡麵居然有這個緣故。”

銀杏成果期極長,得起碼二十年以上才有可能結果,所以民間才有“爺種孫得食”的俗語。

疑問解開了,又沒解開——不論從事實上多說得過去,無法解釋探花郎為什麼當著皇帝麵作出這麼一首詩啊。

連唐如琢那樣年紀更小的還知道多備上一首專門頌聖的呢。

一定要找個理由,那隻能是探花有意標新立異,顯擺自己了,並蒂的答案掀開以後,整首詩的格調又回來了,詩中的氣氛渲染得也好——隻除了它不應該是一首應製詩。

到底怎麼樣,要看皇帝的最終裁決,劍走偏鋒可能走到皇帝的心坎上,但更有可能踩空了腳,把自己摔個半瘸。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皇帝那邊,皇帝在這矚目之下,終於重新露出了笑意:“唐如琢的詞很好,不過,朕更偏愛探花郎的,有情有理,也有趣。”

說到“有趣”的意思,他語調放慢,話意深長。

展見星不卑不亢,躬身道:“臣鬥膽越矩,謝皇上誇讚。”

“好了,你們繼續熱鬨,朕乏了,該回宮歇一歇了。”皇帝站起身來,瞥了一眼展見星,“探花郎跟朕來,領你的賞賜。”

“是。”

在一片羨慕的目光中,展見星腳步穩穩地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