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7812 字 3個月前

皇帝隻在去年時見過一回朱成鈞, 本已不太記得他,這一來, 又把他的人跟信對上了——但又不太對,頂著那麼張木臉的年輕人,私底下給自己先生寫信是這個口氣?

他想想不由好笑, 笑過了才轉臉去問內侍:“靈塵子是不是今日到內書房當差?”

內侍應道:“回皇上, 是。這個時辰,他應當已經進宮來了。”

皇帝一邊把信還給楚翰林, 一邊道:“還叫他出去罷, 就說——說朕這陣子一直不能安眠, 找個道觀, 叫他替朕祈福去。”

這一祈, 就再也彆想到皇帝跟前來了,相當於冷處理了。

內侍心裡有數,應道:“奴婢這就去內書房傳旨。”

他躬身退出去了,皇帝這裡又留楚祭酒說了幾句公事, 主要是說寧藩的動向及朱成鈞遇刺的事。

“朕有些大意了。”皇帝道, “想著寧王叔祖靖難時的功勞,又是皇爺爺在時親自封去江西的, 管得苛了, 叫彆人看著寒心,才格外優容些, 不想, 唉——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楚祭酒安慰道:“皇上不必過於擔心, 自皇上登基以來,正心誠意,勵精圖治,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們都安居樂業,些許癬疥之疾,離腹心遠矣,不足為慮。”

皇帝聽得舒心了些,點點頭,道:“你說的是。隻是這次有些委屈了九郎,寧藩多半以為他是朕有意派去的,才多番留難他,連刺殺這樣的手段都使上了!”

他說完,眉心皺起想了一想,吩咐殿裡的另一個內侍:“派去江西查案的欽差是哪一個?去內閣叫人擬旨,命他好好查,不得有誤。”

去江西的欽差已經領旨出發了,但這時候皇帝又追加一封旨意,意義又不一樣,本來要下五分工夫的,這下必得繃起精神拿出十分本事來了。

這一個內侍答應著出去,之前的內侍回來了,正與他擦肩而過,回來的內侍行色匆匆,一路小跑進來,喘著氣稟道:“皇上,不好了,奴婢去內書房傳旨,誰知並沒見到靈塵子,問了一圈人,才知他路上見到皇後娘娘跟前的宮人在道旁貼那土方兒,知道了太子殿下近來有夜哭症候的事,他自薦懂得些醫理,皇後娘娘聽信了,召他去坤寧宮看診了!”

“什麼?”皇帝霍然站起身來。

他連日辛苦煎熬,這麼猛一起身,竟不由晃了一晃。

內侍急忙上前相扶:“皇上彆著急,殿下身子如今不安泰,奴婢聽說了,不敢就前去相擾,才來回稟一聲。”

楚祭酒也從旁勸道:“坤寧宮宮人眾多,皇後娘娘也不會讓靈塵子獨自麵見太子殿下,臣料想不會出事的。”

皇帝扶著頭定了定神,指那內侍:“你馬上去——”又頓住,改口,“罷了,朕親自去!”

他甩袖如風,直往殿外走,內侍連忙吩咐殿外眾人擺駕跟上,至於楚祭酒,他身為外臣,去不了後宮,隻能有點憂慮地暫且告退往宮外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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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這個時候,朱英榕正沉沉睡著,他雖然睡得深,卻並不安穩,額上滲出薄薄一層汗。

汪皇後站在床邊,原已要離開,見此,又俯了身,細細地使帕子替他把汗擦去了。

小小的孩童並沒有覺得舒服,睡夢中反而彆了一下頭,嘴角也往下撇了撇。

好像十分委屈似的。

可是這麼集天下至尊的父母之愛於一身,自己也早晚長成擁有天下的孩子又能有什麼委屈呢。

汪皇後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把帕子收回來,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還不到三十五歲,從進宮就一直活在帝王的榮寵之中,幾乎沒吃過苦頭,保養得也極好,恍若二十出頭的佳人——但是,她畢竟不是真的這麼年輕了,被朱英榕鬨了這半個月,麵色顯出了一點蠟黃,她沒有心思用脂粉,這蠟黃便毫無遮蓋地顯露在了人前。

張姑姑見到了,十分心疼,低聲道:“娘娘,靈塵子已經來了,請娘娘到屏風後暫坐,讓他進來替太子殿下診治一番罷,若能治好,娘娘也放心了。”

汪皇後歎了口氣,道:“本宮自然盼著他中用,可是這麼多太醫院有名號的太醫都看過了,竟沒一個說得準緣故,一個道士——”她搖搖頭,到底還是存了指望,道,“罷了,叫他進來罷。”

靈塵子在小宮女的引領下進來了。

隔著紗繡屏風,汪皇後看不分明,隻覺得他身姿挺拔,衣擺飄然,看去有那麼些得道高人的做派。

皇帝不信道教,汪皇後夫唱婦隨,也不怎麼信,她肯讓靈塵子試一試,一多半是出於病急亂投醫的心理,朱英榕是她的命根子,尤其這個關口,無論如何不能出事,因為長寧宮那裡,才添了了個二皇子——

汪皇後用力閉了一下眼,心如針紮一般,以至於她連屏風外的靈塵子說了句什麼都沒聽清。

還是張姑姑走進來,輕聲請示道:“娘娘,靈塵子道長給娘娘請安。”

汪皇後回過神來:“——嗯,本宮知道了,讓道長快給大郎看一看罷,若能治好,本宮有重謝。”

“不敢,貧道自當竭儘所能。”靈塵子躬身後退,由張姑姑引向床邊。

屋裡諸人都儘量放輕了言行,但不知為何,朱英榕仍似乎是覺察出了,又冒出一層汗的腦袋在枕上不安地動了動,又忽然一伸腿,把蓋在他小身子上的薄被都蹬開了。

張姑姑忙上前去,替他重新蓋好,雖還在七月天裡,但近來朱英榕身子太弱,宮人們都不敢放任他,再著了涼,更是雪上加霜了。

靈塵子站在一邊,默默往朱英榕麵上打量,控製著眼神的閃動——人生的機緣,實在妙不可言,不過一個多月以前,他還在江西替一個閒散郡王煉著所謂的丹藥,而今,他就立在這天下至尊至貴之地,即將參與進未來的大勢風雲了。

他麵上一絲也未顯露,隻低聲道:“貧道需替太子殿下請一請脈。”

這更近於醫家作為,張姑姑覺得比弄把什麼桃木劍來舞又或是使符卦的像樣,就放心地把朱英榕的一隻小手又拿出來,從旁取過脈枕,在底下墊著。

朱英榕近來人都瘦了些,小兒手腕細弱,靈塵子輕輕伸出一根手指,搭到腕脈處,凝神細查。

張姑姑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汪皇後坐在屏風後,不覺也把身子直了起來,往床鋪的方向張望。

好一刻之後,靈塵子終於把手收了回來,但暫沒下定論,道:“貧道還需看一看太子殿下的舌苔。”

這就比較為難了,恐怕吵醒朱英榕,張姑姑不敢擅專,去請示了一下汪皇後,汪皇後為靈塵子外表的鎮定超然所感,覺得他似乎有幾分本事,便道:“讓他看,隻是動作輕一些。”

“是。”

汪姑姑退了回去,小心地捏住朱英榕的下巴,但一時卻難以看得清整個舌苔,張姑姑又要使力,又要儘量放輕動作,忙得汗都出來了,靈塵子抬了一下手:“好了,貧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