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嗆咳著,吐出了一口紫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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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升得更高了。
文華殿外的臣子們越聚越多,卻仍舊沒有見到聖駕的蹤影,展見星站到腿腳都發酸了,終於等到了一個太監形色倉皇地跑來傳話:“今日龍體微恙,請各位大人暫且回去,擇日再行覲見!”
“皇上病了?”
“昨日還好好的,之前也不曾說——”
大臣們互相驚訝地議論了兩句,如展見星這樣的青袍則隻能默默聽著,既毫不知情,也沒插嘴的餘地。
大臣們甚有分寸,說了兩句就停住了,諸人也不太擔心,皇帝身體一向健壯,就是有恙,應當也隻是小毛病,當下各自回去閣房衙門,又幫忙把一些不死心還徘徊著的低品官員們都喝令出去了。
展見星隨在人群裡往外走,出去以後,她無事可做,挨過剩下的大半天,隔天再跑去通政使司問。
裡麵的小吏告訴她:“算你運氣不好,慢慢等著吧,內閣傳出消息來,這幾日所有手本一概押後,一個外臣都不召見。”
展見星隻好又回去。
她這一等,不隻兩日,足等了五六日,無聊到又去拜見了楚祭酒一次,楚祭酒見到她,迎頭就道:“我正想著找你,見星,你是不是八月初二那日進的宮?”
展見星點點頭:“是,但是我沒能覲見,裡麵的太監出來傳話說,皇上病了。”
“什麼病你可有頭緒嗎?”
展見星為難搖頭:“先生,這我可不知道了,我隻乾站了半天,然後就走了。”
楚祭酒一拍額頭:“也是,我病急亂投醫了。”
“先生,怎麼了?”她猜道,“可是先生聽到了什麼風聲?”
楚祭酒走到外麵,見四下無人,才回來低聲道:“從你進宮那日,直到現在,連內閣的方學士都不曾見過皇上,我實在有點憂慮,恐怕——”他把聲音又放低了點,“恐怕先帝故事重演……”
先帝去時就是十分突然,連太子都來不及提前召回,雖然皇帝身體不像先帝那麼肥胖,一向也沒隱疾,但有那麼一遭就很難叫人忘懷了,何況皇帝既然身子骨強壯,隻是微恙,又怎會連續這麼多天都不見外臣。其中的矛盾之處,令人不得不深想。
展見星心中也悚然起來,道:“內宮有什麼消息嗎?”
楚祭酒搖頭:“不知道,外臣也不便打聽。隻知太醫院的院正被召進去,至今還沒回家。”
“也許皇上這次的病重了些,還在診治。”展見星安慰他道,“先生彆著急,若真有不妥,內閣諸位學士們一定不會坐視的。”
楚祭酒定了定神:“也是,那就再等一等罷。”
再等兩日後,皇帝終於有旨,允內閣方學士入乾清宮覲見。
方學士在宮裡逗留了半個時辰,出來後宣布道:“聖躬安,但需靜養,近日朝會皆免,部院寺監各司其職,不必憂心。”
雖然還沒見著皇帝,但有方學士這一句話,朝上不安浮動著的人心終於是定了下來。
八月十六,剛過完中秋,展見星在楚祭酒家蹭了飯,隔日一早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又往通政使司去走了一趟,這一次,小吏一把拉住了她:“來得好,皇上正要召見你!”
展見星反而愣住了:據她所知,皇帝目前召見過的僅有兩三個內閣的學士,多少王公重臣都還在後麵等著呢,她算哪個排名上的人,能插隊插到這麼前麵來?
縣令入朝覲見實際就是走個過場,怎麼算都輪不到她啊!
抱著滿腔疑惑,她二度入了皇城,這一次不是文華殿,而是乾清宮——一般來說,隻有皇帝看重的親近臣子才能在這裡獲得召見,她能進文華殿就算不錯了。
將至乾清宮時,她就沒心思想那些疑問了,隻有一個感覺:此處的守衛,十分十分森嚴。
嚴酷肅殺的氣氛令她不由屏息起來,腳步也放輕了,默默跟在紅袍太監的身後走進去。
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藥味。
展見星下意識想:皇帝是真的病了。
她在太監的指引下,向著窗下大炕的方向跪下去:“臣崇仁縣令展見星,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炕上傳來了一聲。
展見星站起來,她站著,皇帝半躺著,就算她不曾刻意抬頭,也終於見到了聖顏。
皇帝麵色有些蒼白,但看上去精神還算不錯。
她心頭一口氣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