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6517 字 3個月前

皇帝在方學士的勸說中冷靜了下來。

若是從前,他不需要顧忌到如此地步, 瓦剌鬨得再凶, 禦駕親征一回, 什麼民心都穩下來了, 但他現在的身體, 不容許他做這個選擇。

皇帝心中憋悶, 道:“那要怎麼處置?成錩雖不成器,勉強還能管些事, 結果——就這麼把自己荒唐死了!虧他們還好意思找朕做主!”

方學士沉吟著道:“外臣不能預王府事, 須得從代藩裡重新挑一個鎮得住的人, 出頭理事,彈壓住眾王孫。”

大同總兵手握重兵,還被鬨得那麼狼狽, 正因領頭的是代王府的龍子鳳孫們,他處置不了, 局麵才險些失控。

皇帝道:“哪裡還找得出來?剩下的這些有一個中用的,當時就腦袋清醒地攔住了,也不至於鬨出這場亂子!”

皇帝這是一針見血,禦榻前的大臣們也覺無言, 想想代王這一家子,最早時, 是先代王世子縱欲早亡;隨後, 先代王被一個饅頭噎死;如今輪到第三代的朱成錩了, 他就像要追隨父祖風采似的——強搶民婦, 被不堪受辱的民婦一剪刀戳死。

祖孫三代,竟沒一個死得體麵,記宗譜的人都得撓頭皮,不知怎麼給他們遮這個羞。

找不出來也得試一試,方學士想了一下,從頭問起道:“皇上,代王府大公子歿時無子,即是說,他這一支後嗣已絕?”

皇帝悶悶點頭。

他其實想罵朱成錩兩句,沒兒子就沒兒子罷了,失心瘋了去禍害無辜民婦,話到嘴邊心念一動,他這後宮纏成這個亂麻樣,可不是差不多的緣故嗎?

這一聲就罵不出來,因此倒又冷靜了些,琢磨起眼下的問題來。

朱成錩雖然到死在旁人嘴裡仍是一聲“大爺”,但他嫡長身份畢竟不同,這是無可取代的,虛懸的代王爵始終屬於他,他活著,誰也越不過他去,他死了,繼承權按製就歸於他的兒子,明明白白,沒什麼可爭議的。

但是,他還無子,那情況就複雜起來了,可以分裂演化出三個可能。

其一,皇帝恩準他從旁支裡過繼子嗣,嗣子以小宗入大宗,與親子一般承襲王位;

其二,皇帝不允他過繼,嫡長譜係斷絕,代王府以絕嗣,除國。

以及其三,朱成錩照舊絕嗣,但不除國,繼承權順序移至與他血緣最近的兄弟,兄死弟及。

皇帝將三個可能都說了出來,詢問眾人意見。

臣子們有些相持不下,有認為該過繼的,有認為該傳弟的,倒是沒什麼人認同除國——不是臣子們樂意養著這麼些宗藩,而是各人心裡有數,再丟人再拿不出手的親戚,那也是親戚,皇帝或訓或關都可以,真除了國,把親戚的飯碗打碎,讓人討飯去,那是不太可能的。

因為朱成錩當年乾的糊塗事,皇帝把代王的王爵從登基一直扣到現在,但終究,也隻是扣著,不是剝奪。

爭論一陣以後,方學士眼見互相說服不了,便提出建議:“皇上,鎮國公為宗人令,最通宗藩承繼,不如請鎮國公來參謀此事。”

他這是公允之見,皇帝點頭:“可。”

鎮國公很快來了。

他先震驚道:“代王府的大公子怎麼也——唉!”

他年紀很大了,拖拖拉拉地唏噓了一陣,皇帝開恩給他賜了座,忍著沒有催他。

鎮國公自己感歎完了,得出的結論倒是很快,直接就道:“皇上,按宗法當傳弟。”

一個姓陳的學士提出異議:“為何?大公子之弟崇仁郡王本為庶出,且已受封至外地,不當再參與代王府的承繼才是。”

鎮國公顫巍巍地摸了一把胡須,笑道:“道理是如此不錯,但是陳閣老,老夫請教你,你為何稱大公子為大公子,而不是代王爺呢?”

陳學士一怔,啞然失聲。

方學士明白過來,立即道:“大公子既未封王,也未曾受封世子,爵位實際上仍在他父親先世子那裡,所以倫序當從先世子算起,大公子長兄既歿,就當由崇仁郡王進封!”

這聽上去好像沒多大差彆,其實十分不同,打個比方,朱成錩如果有兒子,他的爵位首先就當傳給長子,長子沒了,便傳於次子,而不是馬上去給無後長子過繼個血緣淡薄的旁支來,以旁支擠壓親子的生存空間。

這裡麵的關鍵點就在朱成錩到底有沒有承爵,他如果受封,那爵位已經歸屬於他這一房,隻在他這一房內流轉,但他沒有,爵位還在先世子身上,從先世子這一輩算起,朱成鈞的繼承權隻在朱成錩本人之下,肯定高於他還沒影子的嗣子。

諸學士日常參謀國事,對宗室裡這些彎彎繞就有些鬨不清楚,連皇帝先也沒想到這一層,這時不由頷首:“鎮國公老成持重,這理剖析得分明。”

其實皇帝原來就沒什麼興趣給朱成錩挑選嗣子,隻是他留著朱成鈞在江西還有用處,不想輕動他,方猶豫了一下,命臣子討論,如今討論出這麼個結果來,宗法為大,那是不必多說了。

人選定下來了,方學士問道:“皇上,如今是命崇仁郡王回赴大同,還是下旨進封?”

討論出這個人選,也不一定就是要封的,隻是欲壓製住如今爛攤子般的代王府,必須在出身上足夠,若這一層上差了,就算有些能力,也難叫同宗心服。

皇帝想了想:“擬旨召他回京,朕先見一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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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州今年的第一場雪落下時,朱成鈞接到了旨意。

秋果一驚一乍:“大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