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2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8990 字 3個月前

卻進不去乾清宮。

常侍皇帝身邊的老太監出來,語調急速地道:“不瞞兩位大人,剛才外麵稟報進來,說太子殿下在大祀殿遇刺,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皇上急怒攻心,一下昏了過去,如今,是不能理事的——”

展見星恍然大悟,怪不得宮裡一下子亂成這樣!

“公公,那究竟是哪裡來的亂兵,稟報的人可說清楚了嗎?”

老太監這裡的消息是準的,點點頭:“說是薊州衛反了。”

左讚善吃驚又糊塗:“薊州衛?薊州的薊州衛?他們好端端的反什麼?”

不是左讚善有意囉嗦,而是這個薊州,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幾乎就在京城的臥榻之側,倘若真是薊州衛反,那就可以解釋為何兵亂來得如此突然了。

展見星做過一任江西境內的知縣,腦中一轉,已明白過來:“是寧藩!大寧關鎮廢棄後,大寧都司內遷至保定,治下二十二衛分散遷治於各衛所,這個薊州衛,就是從大寧都司遷出來的!”

而大寧,正是寧王曾經的封地。

大寧都司廢棄已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將領都不知變更過幾回,任誰也難想到,這支曾經的軍衛居然始終掌握在寧王手裡,而他如此沉得住氣,潛心等待二十年,終於挑中了一個合適的時機發動。

寧王善謀——這一句誇讚,不是白白來的。

他念著《道德經》,寫著《大羅天》,蟄伏至今,終將滿腔怨毒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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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昏迷不醒,宮裡的亂勢壓不下來,宮外麵,就更亂了。

不知從哪來的消息,亂兵居然還不隻薊州衛一股,另有一批人跟著趁火打劫,在京裡打了個亂七八糟,京城防務倒是響應了起來,但因為品級夠得上的武官們也跟著太子去祭天了,現在還不知失散在哪,也不知保沒保住命,這鎮壓便顯得遲鈍而力不從心,到處都亂糟糟的,越下越密的雪花裡,有時連友敵都搞不清。

離開乾清宮以後,展見星跟左讚善也被沒頭蒼蠅般亂跑的宮人衝得失散了,她有點茫然地在雪地裡站立片刻以後,努力定下神,往午門處趕。

大祀殿在正陽門外,正陽門距午門最近,倘若朱英榕被人護送著逃回來,一定是奔著午門來。

午門沉重的城門已經關了起來。

親兵衛指揮使已經派了衛隊出去營救朱英榕了,但皇帝在宮城之中,保護皇帝是第一要務,城門不能不關。

稍好一點的消息是,展見星在午門城樓下看見了一些官員,他們是僥幸逃回來的,個個狼狽不堪,衣帽汙損之處不必多說,展見星聽了一些他們的對答,發現他們的消息也很混亂,逃命之中顧不得許多,隻能確定確實有亂兵,而且已有官員罹難。

“太子殿下呢?可知太子殿下在何處?”她急急追問。

沒人能回答她,誰也沒想到祭天會祭出這樣大的亂子,三千裡的威脅陡然縮短成了三百裡,事發得太倉促了。

不過起碼,宮城之內有人能做主了,逃回來的官員最低沒有低於五品的,很快分了工,約束宮人,分守各處宮門,又儘量再擠出一點人手去找尋接應朱英榕。

往好處想,朱英榕本是有親軍保護的,說不定已被搭救下來,隻是一時還未來得及回宮。

馬蹄聲轟隆而來。

城樓上響起令人心慌的警號聲。

敵襲!

“不對,不是薊州衛,是代王府的崇仁郡王,他進過京,我認識他——崇仁郡王居然也反了!”

展見星霍然轉頭,顧不得忌諱,直奔城樓上而去。

“不可能——”

她反駁的聲音頓住,午門下,十數丈之外,烏壓壓的一色騎兵,隨胯/下馬蹄如何不安分地揚動,將地上薄雪踩成一片汙糟,馬上兵士沉默如山。

所有兵士的最前列,擁著玄色鬥篷的青年眉目英濃,正仰起頭來,隔著風雪,與她打了個照麵。

“快,準備放箭——”

“慢著!”

“有什麼可慢的,展中允,崇仁郡王無詔離開大同就是大罪,何況還帶兵到了城下,你難道還要替他說話?!”

展見星腦子裡嗡嗡作響,她比任何人都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朱成鈞,瞬息之間,她閃過很多念頭,有少年時的相識相知,有成長後的漸遠決裂,近三年以來,她隻與他見過一麵,那一麵,是他對皇帝病體的猜測,是他稱得上大逆不道的問話——

她其實已沒那麼熟悉他了。

她心裡空茫下來,究竟怎樣想的,她自己也未必全然分辨得出,但她聽得見自己堅決的聲音:“崇仁郡王絕不是犯上作亂之人,其中必有誤會,讓我出去,我與他談。”

“這可不行!”

“對啊,這時候怎麼能開城門?”

跟著登上來的幾個官員紛紛反對。

“那有繩索嗎?”

官員們遲疑地對視了一下。

寧藩的亂兵不知有多少,這個時候,本已空虛的京城防衛是禁不起多豎一重敵的,倘若有人願意冒險去談一談,不是不可為之事。

片刻後。

“展中允,事關你自己的性命,你可想好了。”

“是。”

展見星腰間係著繩索,兩個士兵在上麵拉著,把她從城樓上放了下去。

這不是個易行的活計,她兩次拍在朱紅的牆麵上,等真的下來時,又差點絆一跤。

她努力穩住了身形,解開腰間的繩結,往朱成鈞的方向走去。

城上城下,兩邊睽睽的眾目注視著她。

展見星行至馬前時,停步,她沒行禮,朱成鈞已甚有亂臣賊子的嫌疑了,她不需要行禮。

她隻是仰起頭來,沉聲發問:“郡王爺,你犯禁進京,可知罪同謀反?”

朱成鈞深深地注視著她,沒有回答。

好一會之後,他才微微低頭,把自己的鬥篷掀開來,露出裡麵一張閉著眼睛也看得出驚恐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