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1 / 2)

伴讀守則 溪畔茶 8846 字 3個月前

大臣們的注意力則都在朱成鈞手裡提著的那個布包上, 有人已有所感,問道:“郡王, 這莫非是——?”

朱成鈞“嗯”了聲,要打開,又頓了下,看了眼展見星, 展見星驀地會意,拉著朱英榕半轉過身, 道:“殿下, 您彆看。”

朱英榕不解:“為什麼?”

“恐怕是叛軍的首級。”

朱英榕一顫,雖轉過了身, 也忙把眼睛閉上, 不敢說話了。

展見星亦有一點心悸, 不敢直麵,隻略微用一點餘光向後麵瞄著。

朱成鈞已將布包扯開,提溜出一個圓滾滾的物事來。

果然是個人頭。

天氣冷有冷的好處, 那人頭與頸項分離處的血汙已呈凝結狀,不曾往下滴答什麼,看去便沒那麼可怖——當然,隻是相對而言。

大臣們雖然見多識廣,畢竟都是文臣,心裡有了譜, 一時也接受不了這麼直觀的視覺衝擊, 紛紛駭然向後退開, 過片刻後,緩過神,方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聚攏了一點。

“郡王,這是誰?薊州衛的指揮使嗎?”方學士發問。

方學士久在中樞,不認得多少地方上的武官,而這麼一顆腦袋,也無法從衣飾辨彆,方學士便隻能以常理推斷。

若非首領,也不值得崇仁郡王親手特地提到乾清宮來罷。

朱成鈞卻搖頭:“不是。指揮使還剩了口氣,活捉了現綁在午門外。”

方學士一喜:“如此大善!”

另外幾個大臣也紛紛露出振奮神色。

方學士忙又問道:“那此人是?”

朱成鈞低頭看了一眼:“我也不認識。他跟亂軍混在一塊兒,我在正陽門附近遇見,打了一陣,我府上的孟典仗一箭射死了他,剩的幾個亂兵慌了,本來掉頭要逃,京軍有人去割他的頭顱,那幾個亂兵一看,又跑了回來,想搶,他們比彆的亂兵都厲害些,後來都殺了,沒能留下活口。”

他說得平常,連個修飾的詞都沒有,但正因其語淡,那股酷厲之意更無遮無掩地透了出來,通過他這兩句平鋪直敘,仿佛能親見當時現場無情的殺戮。

朱英榕腿都有點發軟了,從史書上所知的再多戰爭抵不上發生在身邊活生生的實例,就在幾步開外,甚至還有一個才割下來的新鮮腦袋——!

“展中允,”他顫著聲問,“京軍平叛,已經殺了人,為什麼還要割人的腦袋?”

展見星低聲道:“為了軍功。兵丁以殺敵首級計軍功,謀升賞。”

朱英榕還在習字階段,以學聖人言為主,這種實際政務中的操作他是接觸不到的,聞言才明白過來,不過隨即就以天生的聰慧言道:“人不是王叔府上的人殺的嗎?他們跑去割首級,是不是就是搶功了?”

展見星訝然而讚許地點頭:“殿下說的是。”

她不通兵務,但親曆至此,也覺得京軍十年未經戰事之後,似乎出了一些問題,朱成鈞一個外藩臨時進京能及時救出朱英榕來,這些京軍過了大半日了,沒壓得下去叛軍的勢頭,得朱成鈞持信物出宮之後,才把他們整頓起來,狼狽之極的大臣們也才得了機會能逃回來。

平叛不行就罷了,爭功倒是一把好手,叛軍都打進京城來了,大局未定之前,哪有收集首級的工夫——至少朱成鈞手下的人必然沒乾,所以孟典仗殺敵之後,才輪得到京軍上去撿漏。

這時不是細究那些的時候,大臣們隻在忍著不適,努力去辨認那個人頭。

他們都認同朱成鈞的判斷——這個人必定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他一死,叛兵膽氣喪儘,意欲奔逃,但是京軍去割他的頭顱,行徑殘忍,超出了叛兵的心理預期,叛兵僅剩的一點血氣被激起,明知此人已死,反而又掉頭來奪。

其中聞尚書資曆最深,太宗朝入仕,如今已是三朝老臣,他眯著昏花的眼,不怎麼確定地,慢慢冒出來一句:“此人……似乎有些肖似寧王世子?”

在場所有人儘皆聳動!

方學士失聲道:“我不曾見過寧王世子,老天官,你快再仔細瞧瞧,果真是他嗎?!”

“老夫隻見過一次,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聞尚書一邊回答,一邊煩惱又驚疑地揪著自己的胡須。

他顧不得忌諱,湊近了,瞪大眼又去細看,但這麼多年過去,寧王世子若是囫圇個兒站到他麵前,他還能扒拉著記憶角落,湊合認一認,就提來這麼個頭,一切輔助特征都沒了,聞尚書記性再好,又如何能就此肯定?

隻能說,這要真是寧王世子,就——就簡直讓人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朱成鈞拎著那個人頭晃了晃,向聞尚書確認:“是他嗎?”

聞尚書不敢輕易點頭:“老臣——老臣實在記不清了。”

“薊州衛的指揮使呢?”方學士回過神來,有了主意,“寧王世子若真偷潛至京畿附近,混在薊州衛裡主導叛亂,他必然認得,提他來認!”

“對,對。”

當下便有性急的大臣要出去找人傳話,有些亂糟糟的情形裡,隻見東邊簾子一動,一個宮人走了出來。

“皇上有命,令太子殿下,郡王爺與諸位老大人入內。”

“皇上醒了?”

“這可太好了!”

眾人都是一片歡喜,暫時顧不上人頭不人頭的了,忙忙都要進去,朱英榕衝在最前麵:“父皇!”

朱成鈞悠悠地提著那個人頭跟在後麵,方學士一時都未反應過來,待越過暖閣走進裡間,他一低頭,忙哭笑不得道:“郡王爺,您這個——”

怎麼好提到重病的皇帝榻前呢!

朱成鈞才轉了身,見到傳話的內侍跟在側邊,就往他手裡一塞:“你先拿著。”

內侍魂飛魄散:“……!”

不敢扔,駭得眉毛眼睛都移了地方。

朱成鈞不管他,轉身徑自繼續走了。

“老臣參見皇上。”

“皇上——嗚!”

皇帝果然已經醒了,睡在枕上,眼睛半睜半閉著,大臣們挨擠著,到龍榻前跪下。

“諸位卿家,受苦了。”

皇帝虛弱的聲音從床頭處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