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院(1 / 2)

蒸汽大明 馬桶上的小孩 10474 字 9個月前

其實這一天, 俞星城正是難得的休沐。

她和肖潼一起去了色目人開的甕池,其實就是高檔的女性專用的土耳其浴室。其實這休沐也就半天,俞星城最近稍稍長了一點個子,打算出了甕池去訂幾件新的春裝, 晚上再回萬國會館加班去。

誰料到,剛出了甕池,就撞見了落荒而逃的人群, 她逮住一個問了,才知道是歌劇院出了事情。

俞星城和肖潼連忙在洶湧人流中,挽著手, 朝歌劇院的方向而去。

她頭發都才半乾,身上濕熱,某隻小蛇從她手腕上一路往她袖筒裡爬, 俞星城還沒來得及逮住他, 他就一路爬到脖頸,熟稔的盤在她頸上, 腦袋從她的白狐圍脖裡露出來, 貼著她耳垂道:“哎你看, 你還不讓我陪你出來,這不就出事兒了麼!要是沒有我,你看你怎麼辦!”

……上次她遭遇開膛凶手那天,熾寰本來非要跟著去,可俞星城覺得出不了大事,就把熾寰扔在家裡讓他學寫字。結果沒想到, 一次大意就真的出了事兒,等到她跟裘百湖去南街吃完早飯回到家,隻收獲了十來張字體歪七扭八字如其蛟的破爛宣紙,以及某隻蛟無限怨念的嘟嘟囔囔。

“你知道我等了你一夜嗎?你不回來我就沒法安心睡覺!”

——放屁,她回來的時候,熾寰裹著她的手帕,在暖爐旁邊睡著,呼嚕響的跟電鑽一樣。

“你就是懲罰我寫這麼難的字!這是人乾的事兒麼?!”

——就讓熾寰學會寫自己的名字而已。他自己有個筆畫這麼多的名字怪得了誰?再說那字體看起來就跟他尾巴沾了墨滾出來一樣,也算是練字?

“而且你吃早飯也不想著我,我都聞到了,你吃了生煎糖粥豆腐花!你都不想著給我帶一份?!”

——她讓裘百湖請客,怎麼好意思打包?再說,她剛剛去廚房的時候,還聽戈湛抱怨,說熾寰昨天深夜去吃了兩屜蒸餃三隻豬蹄,還有臉在這兒裝小可憐呢。

總之在他那天的嘟嘟囔囔,和今日的軟磨硬泡下,俞星城不得不帶著宅家許久的熾寰出門了。

幸好他自從鑽裙子那事兒,被同樣是妖但懂事有禮的戈湛教育一番之後,總算有點分寸了。這回跟著去甕池,沒要求說也要進她倆的隔間小池子泡澡。隻是嚷嚷著讓俞星城拿小木桶,給她盛點熱水,讓他也泡一泡。

這會兒他順著袖筒鑽上來,在她耳邊又是一陣逼逼:“你身上抹那個羊脂油膏和什麼水抹太多啦!滑的我都差點爬不上來!臭美精,膩死人了!”

俞星城癢的真想把他薅出來扔地上:是誰把自己往那油膏罐子裡一滾,滑的就跟泥鰍似的,還有臉說她?!

人群洶湧,擠得厲害,她顧不上這個嘴碎的家夥,一邊觀察著四周的人群,一邊吃力的逆著人流往出事地點趕去。

俞星城總覺得,那開膛手既能當眾殺人,就說明他心底可能會有表演的成分在——那他或許也會出現在混亂周圍,遙遙的欣賞著百姓的驚恐和官員的一籌莫展。

但俞星城很快注意到,隻有一部分百姓對此十分驚恐,更有不少人露出了幸災樂禍,或是說好奇的表情。

這並不難理解。

因為這開膛手明顯隻殺洋人,作為大明的百姓,自然不用擔心刀揮到自己頭上。而且厭惡恐懼洋人的百姓,其實並不在少數。早在她剛剛到蘇州入職的時候,楊椿樓就曾提起過,因為基督教堂收養被遺棄的女嬰,而被不少百姓誤傳為食嬰、販嬰。這群百姓對鄉間溺殺女嬰之事不聞不問,卻聽信這種無稽傳言,一群人竟放火燒了基督教堂,引起當時頗為嚴重的外交危機。

後來南直隸各府宣揚說,基督教是白僧,清真教是色目僧,跟咱們的佛僧都差不多,而後又找昆曲戲班子唱創世故事,讓評彈唱出埃及記——好說歹說,總算少了些辱罵修女,砸教堂窗子的事兒。

說是有多少人信基督教……倒也沒有。就是過年的時候要去教堂捐門檻、向聖母求子的人多了點。

俞星城費力擠到屍體周圍,那片場地已經空了,隻有兩具屍體,躺在台子上。

台子後頭是二層洋樓的小歌劇院,也是剛建成的,門口還貼著即將演出劇目的紅紙,上寫“莫氏名劇《費加羅的成親》今日開演,內有男女分席,另備瓜果小食,一人四百錢,小兒一百錢,請入西票房購票入內。”

俞星城看了一眼縮在劇院裡瑟瑟發抖的洋人,肖潼走過去說著德語安慰他們,俞星城走去台子上,翻看了一下二人屍體。

胸腹部被豎著剖開,是那位開膛手慣用的手法。但他是先割斷了二人的喉嚨,而後再開膛剖腹的。她不太懂法醫學,看了一眼頸部的傷口,似乎像是右手割頸,乾淨利落,也沒什麼特征。

俞星城正要將劇院內的洋人叫出來問話,就瞧見一隻灰棕貓頭鷹從劇院頂飛過來,繞著她盤旋,二層響起一聲呼喊:“小鳳凰!”

俞星城轉過頭去,就瞧見穿了一身鵝黃色裙裝、戴緞帶圓帽的阿比蓋爾,從劇院二層窗戶那裡一躍而下。她按住帶著裙撐的裙擺,跳到台子上,連忙道:“我也是今天來看劇,沒想到又遇上了這種事!看到那一身黑衣的開膛手之後,就立刻讓妮妮在附近盤旋,找到這開膛手瞬移後的地點——但是妮妮說沒有。”

妮妮,也就是這貓頭鷹了?

阿比蓋爾急道:“妮妮它視力極佳,而且也善於感知人類,一旦它說沒有發現,那這凶手最起碼也瞬移到了數英裡之外!”

俞星城皺緊眉頭:“數英裡之外……這開膛手的瞬移,難道就真的沒有限製麼?若是本領如此逆天,那他還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如今蘇州湧進大量外商,人口三百多萬,要找這樣一個隨時可以瞬移的人,談何容易?

俞星城正低頭查看著屍體,裘百湖和北廠幾位仙官禦劍到了。還有府衙的司獄與仵作,騎馬趕來。

裘百湖大步奔來,低頭看了一眼屍體,轉頭對那司獄道:“那個絕對不是真的,這個才是!”

俞星城愣了:“什麼?”

裘百湖抬起頭來:“一個時辰前,有人發現在一處民宅裡,一個白人女子被開膛而死。凶手也已經被抓獲了。”

這兩具屍體被緊急帶去府衙,在蘇州府衙下的州刑部,院子裡已經擺滿了屍體,約有三十多具,有不少都是這位開膛手順便殺害的奴仆或護衛。如今府衙的刑部已經基本隻應對眼前這一個案子了。各長桌上擺的屍體,都冒著寒氣,蒙著冰霜,是一位熟練於冰訣的仙官將他們凍上的。

裘百湖走進院子中,引著俞星城來看:“你瞧,一個多時辰前死的,就是這位法國女子。”

那白人女子樣貌圓潤姣好,身上的刀口是大十字型,而且傷口極其不整齊,俞星城立刻道:“這不可能是同一人犯下的案子。”

裘百湖:“跟我想的一樣。”

俞星城指了指此女胸|乳上的指痕:“她死後應該還遭受了一定的淩,辱和猥|褻,所以才留下了這樣明顯的指痕。而且你看,她指甲開裂,說明生前掙紮過。以那位開膛手的本領,必定不會讓此女有機會掙紮。對方是否是情殺或者是強|奸,而後為了掩蓋罪行,所以才模仿傳聞中的開膛手?”

裘百湖點頭:“你瞧的很仔細。我讓司獄從這個方向審問看看。你可以看看其他的屍體,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端倪。”

俞星城歎氣:“說來,阿比蓋爾告訴我,開膛手最起碼有瞬移到數裡之外的本領。就算我們找到他,也未必抓得住他啊……”

裘百湖緊皺著眉頭,顯然他承受的壓力也不小。

俞星城走到中午剛剛被殺的二人旁,道:“這歌劇院老板我認得,他實際是做鍋爐、汽缸和動輪貿易的,如果朝廷要再多鋪設鐵路,很有可能要與他談生意。而這位劇作家,我聽人說他挺有名氣,維也納演出過他兩三部歌劇,而他是為了要寫一部以夜鶯為主題的歌劇,才來到大明取材的。”

裘百湖嗓子都有點啞了:“是。就是因為死的人都太有名了,南直隸各個府衙快被這群洋人闖進來了,他們還對應天府朝廷施壓,甚至前些日子,普魯士的使臣還入紫禁城要討公道,這事兒連皇上都知曉了。”

俞星城皺緊眉頭:“但可疑的就是這一點。從秦淮歌女那兒得到的消息來看,此人名李強,滿嘴說著要驅除韃虜,好像是見了洋人恨不得都殺,顯然是個沒讀過什麼書、稍顯愚昧的形象。但他每一次出手,幾乎都能殺了有名望或者是地位高的洋人——而連我,一個萬國會館的督官,甚至都沒能跟這些洋人全都打過照麵,他怎麼會知道這些人的外貌、地位和住所呢?”

裘百湖一愣:“對啊!如果是真正惡意報複,那殺起洋人來,根本就不管是不是地位高,見到就殺了。他卻有辦法篩選目標。難道說,他其實背後也有組織者?”

俞星城想了想:“你能不能叫一位跟進此案的吏員來幫忙,我想統計這些受害者所有的死亡時間,地點,年齡等等,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麼。”

裘百湖點頭:“不過我總覺得不安。在伊凡霍奇被傷之前,此人犯案頻率並沒有那麼高。但伊凡霍奇被我們保護起來之後,他十七日內已經第三次殺人,間隔遠比之前要短。他是著急了麼?”

俞星城皺緊眉頭:“也可能是,他怕伊凡霍奇注意到了什麼?所以要儘快完成計劃?你有派人去詳細問他麼?”

裘百湖:“當然問過,隻是伊凡霍奇或許是因為驚嚇,已經記不太清了,我親自去問,也沒能問出來什麼。”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