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1 / 2)

蒸汽大明 馬桶上的小孩 12207 字 9個月前

俞星城起身:“先帶我去見伊凡霍奇,等天亮之後, 請裘大人陪我一同去應天府。我要去見英國使館的公使, 向他當麵說明此事。至於向京師彙報此事,我人微言輕, 未必……”

裘百湖當即道:“去見伊凡霍奇之前, 請你擬文寫下自己的猜測, 而後我和你一同蓋印,但我不會直接托人交給呂閣老或內閣, 而是從北欽天監送去給司禮監掌印, 請那位老祖宗酌情決定是否呈交給皇上。”

俞星城稍一猶豫, 點頭:“如果你覺得這樣可行,我這便去寫。”

溫嘉序忽然道:“請加上我的蓋印, 我相信俞司使的猜測。更何況, 朝廷派我前來督辦此事,我怎可能不去助諸位一臂之力呢。”

俞星城:……說白了就是,如果她猜對了,皇上大悅,結果這公文卻跟他溫嘉序沒半點關係,他豈不是要被懷疑沒能力了?

俞星城還是點了點頭,走入了屋內。

溫嘉序笑眯了眼睛, 在四人一同進公堂之前,他還特意往後讓了讓,伸手請溫驍先入內。

溫驍卻沒看他,而是轉臉看向了他身邊跟隨的侍女。

那侍女也有二十五六歲, 生的一張瓜子臉英氣眉,肌膚似乎因風吹日曬而並不白皙,薄唇狹目看起來與溫家似乎有幾分遠親血統。她之前一直低著頭,這會兒和溫驍雙目相對,才艱難道:“大少爺。我……”

大少爺?

溫驍不是二房庶子,不論怎麼排位都算不上地位高的麼?

溫驍隻稍稍一點頭,微微笑起來:“阿卉,你曬黑了。”

說罷就朝屋內走進去。

俞星城坐在桌案前的時候,溫驍抬袖幫她磨墨,她抬頭感謝一笑,也把眼睛掃向那侍女。

阿卉低垂著頭,身子微微發抖,似乎幾不可聞的吸了一下鼻子。站在她前頭的溫嘉序眉頭緊皺,像是不甘又嫉恨的隱隱咬著牙關,注意到俞星城的目光掃過來,又忙展露一個微笑。

俞星城低下頭去,不想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溫嘉序,她稍一整理想法,便直接展開緞麵折本,沾墨落筆。不必煽動,不必猜測。先列出證據說明受害者在國籍上的驚人一致性,以及列出如今遇害者中地位較高的幾人的官職、姓名。

而後說明這些受害者的國家曾經參與過多次反法戰爭,在說出自己的猜測。

最後,她寫明,英國本來就有意擾亂大明的意圖,不論開膛手一案是否能控製住,英法都有向大明開戰的可能性。此時如果能夠通過在印度地區的控製力,有意掀起印度地區的反抗活動,以英國對印度殖民地的依賴和重視,很可能拖住英國開戰的腳步。

而對付法國,隻能儘快解決倭國戰場,並派出部分天兵或鯨鵬在倭國東部海岸巡邏,來提防法國跨洋而來的進攻。若主將得力,天佑大明,必定能在海上斬除這些法人。

她本意想讓言辭更委婉些,但裘百湖站在一旁,直接道:“這不是前朝,皇上不喜歡說話拐彎抹角,滿篇奉承之詞的折本。他隻愛看提出問題,設想解法的折子。你寫的簡潔明了,老祖宗將這話與皇上說的時候,才會儘量多用你的原詞,這樣可以避免理解有誤。”

俞星城一愣:“皇上不看折子麼?都是聽掌印太監轉述?”

裘百湖:“不,遞折子過的眼太多了。這樣更快更有效果。你聽我的就是了。”

俞星城點頭,便用她自認有些直接的言辭,秉筆直書。裘百湖掃了一眼,點頭:“你文筆確實好,邏輯也好。我覺得沒問題。連夜禦劍,多人交替,三四日左右必定遞到司禮監去。”

溫嘉序本以為俞星城和裘百湖,一個萬國會館的半地方官,一個北欽天監的大紅人,按理來說,話語裡少不得相互暗示,意有所指,卻沒想到這年級相差甚遠的二人,竟跟合作了多少年的老搭檔似的。裘百湖難得跟欽天監以外的人有這麼多話可說,這俞星城也絲毫不懷疑裘百湖會不會坑他,不多問就按照他說的方向寫。

溫嘉序心裡思索起來。

京師裡,誰都知道裘百湖的臭脾氣和管事兒多,是皇上不捧不寵的真紅人。什麼事兒覺得難辦了,皇上必定會找裘百湖,他因為一切以皇上為重,在京城內外也得罪過不少人。

但宮裡人都跟他關係好,官場上都沒他地位穩,誰都知道要見了裘百湖客氣幾分了。

溫家在仙路官路兩道走,其實也想過跟裘百湖搞好關係,有些接觸,但當時裘百湖還是個百戶,都敢讓溫家吃閉門羹,如今成了千戶,更是不好扯關係了啊。

裘百湖和俞星城按章之後,溫嘉序也拿出官印,走到桌案前。

低頭看去,不愧是裘百湖誇讚,這一手瘦勁遒美的好字與簡明清晰的文筆,字形的賞心悅目與內容的乾練歸納,就算是在如今京師官場上也要讓人稱讚。

此女絕對是打小兒以“名士”為目標教出來的。

當然,溫嘉序卻不知,這是俞星城給自己定下的目標。畢竟俞家隻指望她好好讀書賣上價而已。

不過溫嘉序並不是出了開膛手一案才從京師趕來,而是因為他休假前往蘇揚一代休憩,正要返京時刑部派他接管此事。所以他在蘇揚待了有兩三個月了,他觀察溫驍許久,自然也注意到了經常與溫驍見麵來往的俞星城。

他本以為此女是想要加入溫家雲雲,但後來又聽說她是叛出家中的女戶——

傳言入耳總是不少的。

但撇開那些傳言裡真真假假的部分,若此女真的斷絕關係離家,那不知道那家人在日後要後悔成什麼樣子。

等溫嘉序蓋上章,公文遞交給裘百湖,裘百湖派人去送。俞星城打算去找伊凡霍奇,溫嘉序也要跟著去。

俞星城覺得煩,但也不好拒絕,隻好讓他隨行。

他們坐馬車出街的時候,天已經開始亮了,街市上甚至有了賣早餐的攤子。馬車並不寬敞,溫嘉序與他的侍女,溫驍還有她四個人擠在車裡。俞星城漸漸察覺,反倒是溫驍有種看開了的坦蕩,對待溫嘉序就像對待一個不太熟的同事。而溫嘉序看著遊刃有餘,卻無時無刻不在意自己的衣擺巾帽,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就像是想要在溫驍麵前證明什麼一樣。

到街市口,俞星城一夜沒吃東西,熬了個通宵,聞著街邊賣豆包和餛飩湯的味道,忍不住肚子叫了叫。溫驍笑著叫住車夫:“下去吃一頓吧。今天還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幾碗餛飩也不耽誤多少時間。”

到了街邊,五六張桌子,熱氣滾滾,人家也不誆人,牌子上直接說價格便宜,所以是菜餛飩,海帶湯,半點肉腥也沒有,和尚也能喝。正好有一桌人走,溫驍拎了另一桌的一隻空馬紮過去,俞星城坐在他旁邊。

溫驍:“不比你家有廚子,我早上去萬國會館上值的路上,總來這家吃,看他家媳婦兒用雞蛋薺菜包的,也吃著安心。”

阿卉也坐在了俞星城對麵,卻看著溫嘉序不太願意坐。

哦。真正的少爺啊。

溫驍也不管他,付了四碗的錢。

阿卉見了這樣場景下如常的溫驍,又現出幾分歡欣熟悉來,把所謂主子晾在一邊。俞星城說起街邊餛飩湯就要多放胡椒,辣的一身薄汗才好,阿卉笑起來:“我們以前跟大少爺在川渝吃早飯,那邊恨不得吃豆花都加一勺辣子!”

溫嘉序哼了一聲,強忍著在阿卉旁邊坐下了。

阿卉又低頭不說話了。

四碗餛飩上來,俞星城餓的厲害,吹一吹就入口,溫嘉序卻在那邊絮絮叨叨:“這桌子就這麼擺在泥地裡頭?馬紮都要陷進去了。這勺子怎麼看都不乾淨吧。阿卉,你沒帶水壺嗎?幫我衝一下。”

阿卉頭都不抬,低頭猛喝。

溫嘉序這少爺毛病上來了,嘚吧嘚沒完,一會兒說這海帶湯太澀,一會兒說胡椒有雜質。

溫驍是一向不言不語好脾氣,阿卉畢竟是仆人不敢開口。

俞星城真慣不了這臭毛病了,抬頭開口:“溫郎中,其實這湯裡有毒,隻是我們三個提前服過解毒藥了,您喝了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兒,放下吧。”

溫嘉序臉上掛不住了:“俞司使何必這麼說話。”

俞星城喝了口湯,她一張小臉被熱汽映的溫柔,笑道:“我能這麼好好跟您說話,都仰賴你兄長請客,我看他麵子罷了。吃飯挑三揀四,您溫家的飯桌上,都是這樣連點規矩都不懂的人麼?”

溫嘉序難堪起來,正要開口,溫驍清了一下嗓子。

溫嘉序竟然條件反射的一抖,不注意就把話咽下去了。

俞星城一愣。

……溫嘉序竟然打從心裡害怕溫驍?

……就溫驍這好脾氣,竟然會讓人害怕?

溫嘉序把話咽下去瞬間,他反應過來自己的慫,表情上頓時湧現出一股對自己的氣惱和不甘來,臉色漲紅,低下頭去狠狠的吞下一口餛飩。

——然後被燙的嘶嘶哈哈眼含熱淚,就是不吐,就是不說燙。

俞星城覺得自己要笑了。

這小孩……唉,就這段位,就彆挑釁了啊。

仨人吃完的都比溫嘉序早,還要等他,溫嘉序估計也是昨天忙活一夜餓了,外加湯確實香,就不舍得放下勺,又著急要臉想趕上他們速度,最後被燙的嘴邊一圈紅的上了車。

估計上牙膛子也要燙出泡來了吧。

俞星城有點忍不住笑,溫嘉序瞪了她好幾眼,不過溫驍卻依舊是混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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