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充滿可怕未知與驚喜的夢,奇詭瑰麗卻又無限延伸的夢,在上岸起就要結束了。
小燕王轉過臉來看她,俞星城輕聲道:“也未必,在外頭咱們也有那麼多擔驚受怕,這裡也有很多我們留戀的東西。隻是回首看來,覺得這段旅程是美好的。”
小燕王笑:“對我來說,確實是美好的。我會永永遠遠的記住的。”他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熟悉的假笑,俞星城朝後退了半步,像一位人臣一樣綴在小燕王身後。
小燕王沒有回頭,但還是輕聲道:“星城,彆慢了腳步,跟上了。”
俞星城心裡一暖,隨著小燕王朝甲板而下走去。
熾寰坐在桅杆高處,蕩著腿看著官員、衛兵與船員列隊,走下船隻。這陣仗怕是也就當年鄭和下西洋回朝
的時候能比得上,熾寰眼神好使,盯著俞星城的人影瞧。俞星城跟騎兵隊為首的那位武將行了禮,那位武將皮膚微黑,身材瘦長如細狗,頭發毛躁,一看就是徹頭徹尾的軍旅出身。
那位武將先是對著小燕王見禮,說了好一陣子話,而後又轉頭與俞星城說話。
戈湛抱著腿坐在他旁邊:“看來是熟人。”
熾寰:“你看肖潼去,彆看她。”他又覺得自己沒臉似的,補充道:“我知道那是熟人。她都跟我說了。”
戈湛斜看了他一眼,也不戳穿。他自個兒哪有心思還去戳穿熾寰呢。
俞星城麵對著這位堂伯也有點懵逼。畢竟她隻進過俞家家門一回,也隻跟俞老太君敘了一會子舊,誰也不熟。但這位堂伯,似乎也是沉默寡言,不太會當麵熱絡的性格,他隻硬邦邦的說了幾句“早聽說過你的名號,如今你在大明也算是成了名,家中也很高興,總想要結識結識,但一直沒機會。”
說到一半,他就沒頭沒尾的住嘴了,俞星城瞧出來他實在是憋這幾句話都不容易,趕忙抬手道:“真是沒想到在這時候能見到堂伯,倒讓我覺得一回大明就是回家了。不過這會子正是該舉國歡慶的時候,日後尋得機會必定回家與堂伯好好說說話,也去跟老太君膝邊討個誇獎。”
那位堂伯看她如此會接話,頓時鬆了口氣。這時候,騎兵隊那頭,幾位宮中內監迎來,高舉著漆盤,小燕王猜是聖旨。
為首的內監,一身紅衣,眉發花白,麵生慈像,竟然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眾內監口中的老祖宗。她離開大明之前,在宮中見過一麵,皇帝喚他元節,那時候伴在皇帝身邊,像是一處長起來的似的。
他是崇奉帝身邊幾十年如一日的親信,奉旨親自出來,足以見得崇奉帝的看重。
小燕王與群臣連忙行禮,俞星城也撩起衣擺低頭跪下。
熾寰瞧著群臣齊刷刷跪下,就覺得沒勁:“那個念聖旨的老太監,怎麼這麼受人尊重。瞧瞧,他念完了,小燕王還跟他扶做一團呢。”
戈湛不比他懂多少宮廷:“大概是小燕王的長輩?”
熾寰瞪他:“我都說了是老太監,你看哪個老太監能生孩子的,你是不是傻。彆讓她也跪著啊——哦,她起來了。瞧她一到了人群裡頭,那乖的連一個不合適的字都不會多說。”
他也不是說給戈湛聽得,就喜不自勝的自己念叨。
小燕王與那位掌印太監相互扶著,掌印太監受不起,又將小燕王攙上馬車去。俞星城與譚廬等人坐上了後方的一輛馬車,這會子也瞧出來俞星城的位置來。俞家那位堂伯打頭開路,燕王的車架在前,秉筆太監的車架有意往後讓一些,跟俞星城的車架平行。
俞星城有些受不起。
這位老祖宗就等於是內廷的丞相,一麵既是奴才,一麵又是皇帝的掌印人;不過幸好有譚廬與她同乘,她壓力減輕了幾分。老祖宗那頭轉過臉來,對著這邊馬車裡的俞星城點頭一笑。
俞星城也點頭拱手一禮,譚廬等到那位老祖宗馬車中的太監放下車窗的紗簾後,也放了下來,輕聲道:“不必緊張,你是不是不知道這位老祖宗的名字。”
俞星城:“我記得進宮的時候,皇上叫他元節。”
譚廬一點頭:“他姓孔,你不必加虛稱,隻叫他孔公公便行。他在宮外總是自稱奴才,做事低調,切不要太過奉承他,反而容易引來他反感。隻有宮內的人才怕她。殿下與他這樣和氣,是因為皇上與他親密的緣故,相當於那是自家忠仆。”
俞星城明白:“隻是皇上要他來接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譚廬:“回了京師,怕是有更大更誇張的陣仗等著。皇上顯然很高興,燕王殿下此行,必然被誇讚成安固社稷的一大功績,咱們也會跟著水漲船高。但切忌樂過了頭……這世上可不會隻有好事等著。”
</>作者有話要說:回朝啦。星城肯定要狠狠升職一波,但也會有很多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