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也不知道他後來有沒有進宮,跟皇帝說過什麼,但總之他那幾日都有點灰頭土臉。
俞星城現在覺得,要是皇帝脫下鞋來打小燕王,她都不會多抬一下眼皮子。
但她現在理解,自個兒為什麼在工部的職位那樣清閒了,看來皇帝希望她的重心放在士官學府這邊。而士官學府,雖然朝中大臣幾乎都知道了它的存在,但它還並沒有正式掛名在外,大家隻知道它在國子監內部,而幾乎國子監一萬兩千餘學子與所有三十歲以下的朝臣,都削尖了腦袋想考進去。
就連孩子都會跑了的方主事,也算著自己戶籍上差三個月就滿三十歲的年齡,想著能不能蹭上考試。
而俞星城在內的不少授課官員,也都在考試的生徒取到浮票之後,進入了國子監進行監考。這次考試並非慣例,從通知到入考的時間不過一個多月,哪怕是現在鯨鵬十分發達,也不足以讓外地學子進行考試,也就是說很明顯就麵對的是官員與國子監學子。
就這樣,南北同時開考,竟然有兩萬人開考。
而俞星城提前到國子監,本來以為自己隻是作為先生來報到就是了,卻沒想到她竟然要負責閱卷。
總共兩萬人,光京師這邊就一萬多,這麼多卷子要怎麼閱?!
而且俞星城那時才知道,她所教授的科目,名為“廣業”,這名字還是皇帝自己取的,而此科下,隻有俞星城一位先生。
……壓力太大了吧。
而此次考試規模雖大,但考題都是內閣與國子監共出,分兩類,稱“世義”、“治事”。名字乍一看,好像還是很傳統,可等看了卷子就知曉不同。
世義考的幾乎是六科題目雜糅過,從稅法到貿易糾紛,到世界曆史與算術,還有音律、外文與兵法,問題或深或淺,考試題目之雜,讓俞星城看到題目也一時頭大。
這樣的考試,大抵會難倒不少國子監生徒,或者是執著於四書五經的學子吧。
而“治事”看起來像是科舉中經學一門的題目,但聽說是內閣出了六道題,隨機發放,六題大多是時政治理等等,有的涉及到地方上民風頑固毀壞鐵路;有的涉及到之前伊凡霍奇主持的大煙販賣;還有些則涉及倭國未來作為大明艦港,如何治理。
但問法很寬泛,仿佛是容許考生繞著題目隨便回答,哪怕是一個看起來有些偏的角度,也無妨。
有些可能是某些生徒擅長的題目,但並沒抽到自己擅長的考卷,那便是不幸了;而要是拿到的便是自己了解擅長的,就可以洋洋灑灑寫上不少。皇帝似乎也不在乎這種隨機的不公平,他反而像是惡趣味的遠遠觀察著學子們的抓耳撓腮,而期待著某些人能在不熟悉的領域也發表一些獨特的看法。
這題目……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公務員考試。
而俞星城被派來,就是批閱“治事”這一門的卷子。大明朝考試係統早已像是精密運轉的儀器一樣,他們這些被皇帝指名來閱卷的官員就像是被關禁閉一樣,在類似號舍的小房間裡關上幾天,來審閱這些由國子監官員預先篩選過的文章。
俞星城真沒想到自己當年考試還沒過多年,就能當閱卷官了。隻是這閱卷生活,枯燥的連她這個坐得住的沉靜性格都受不了了。
閱卷的屋子門緊鎖,除了偶爾有人來送飯,幾乎也無人來打擾,幸好熾寰這個小快遞員在,他化作黑蛟從後窗飛進飛出,一會兒給俞星城磨墨,一會兒叼著小筐帶來了西街王家鋪子賣的燒餅。
她批卷兩天,快把西市小吃吃了個遍。吃到第二天,才發現熾寰竟然拿著碎金去買這些小玩意兒,她頓時頭大——怕是整個西市都要知道,有個不知道哪個貴人家跑出來的漂亮傻子,買點餛飩乳酪,就給人扔塊小金子!
熾寰不在意,他雖然沒能化龍,但估計是有龍的本質,應該還是有個可觀的金庫,這點金子他都不放在眼裡。
但俞星城也不想讓他太大張旗鼓惹上事兒,就把自己荷包給他,讓他把金子都叫出來了。
熾寰從衣袖裡掏出壓秤的一大坨:“沒事兒,你想花我的錢就花。”
俞星城:“……我有月俸,沒有要花你的錢!”
熾寰大手一揮:“沒事兒沒事兒,不用解釋,我知道你是個小財迷,當初胖虎給你個百寶匣,就把你迷得走不動路了。”
兩袖清風的俞大人實在解釋不過來,也懶得解釋了:“行,你的都給我了。以後你少拿金子到外頭花去。”
她批卷兩天,來送飯的年輕女官員忍不住道:“俞大人,就國子監做的這飯,您都能吃兩天吃的略顯豐潤,真沒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