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1 / 2)

俞星城並不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是失蹤了。

她隻感覺自己被一絲熟悉的神力所穿透,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周身的肌膚像是浸泡在溫熱的羊水中一般,她眼前也像是包覆著一層朦朧的膜,更重要的是,她感覺有些本屬於自身的靈力,飛速湧入她的身體。

或者說是怯昧的身體,聖主的身體。

俞星城明白,她再一次與怯昧融合在了一起。

俞星城睜開眼四處望去,他們並不是在任何的雲朵上或者神殿中,眼前是一片漫漫黃沙,沒有邊界,天色灰黃,遠處似乎與沙融為一體,風沙吹動的間隙,偶爾能看清天空。三顆巨大的星球般的球體,從地平線緩緩升起,那些球體上或有瘡痍的環形山,或有流動的可怖的氣態風暴——

眼前的場景,讓俞星城感覺像是在一顆微不足道的衛星上,仰視繞軌道上的恒星與大型衛星,貼臉掠過。連那恒星上流動的氣態,都像是真正宇宙造物者多變的麵目,在俯瞰著他們這些所謂的“神”的鬥爭。

這是某位神製作的虛幻的異界?還是真正的神界的模樣?

神們是洞悉世間的真理與人性?還是仰視更高的存在,一邊惶恐卻拚命內鬥的凡人?

一陣沙塵飛揚過去,遮蔽了天空,風與雷電在昏暗的天色之間回蕩,俞星城看到了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些斷壁殘垣,那些塔尖或是宮殿的輪廓像是來自於上雲神殿。這裡和人世間的地理,看起來並不是對應的關係。

雖然雷電與風暴在人世間南北肆虐,但並不是說怯昧真的從京師跑到了應天府。

而俞星城抬眼,望到了昏暗的天地間或飛翔,或佇立的異教眾神。

有位三大神之一的主角,如當初在羅馬一般,仍然未露麵,化作一團遙遠的虛光,懸在那裡,隻為了維護自己如教義中“無形無象,無始無終”的存在。

但它卻是許多神聯手的原因與底氣。

俞星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麵孔。

隻是也有一些本可以出現卻沒有出現的。

比如那些蒼老垂暮的希臘舊日神靈,並未現身,他們似乎認定了落幕,並不願在這時候咬上老朋友一口。

但有些維京人或凱爾特人的神靈,卻遠遠從世界那端趕來,他們因基督沒來參與而鬆了口氣,畢竟曾經的神戰中他們慘敗過。掠奪與殺戮是他們的神性與根本,俞星城也並不吃驚。

烏斯藏與西南的佛祖座下分支也來了,他們對大明的虎視眈眈已有上千年,唐代人神妖聯手的打壓未能滅了他們的入侵,直到禪宗的崛起,徹底讓中原這一脈佛,跟佛祖斷了臍帶,成了中原信仰與佛教的混血兒,還心與身都向著中原信仰這個爹。

烏泱泱的大神小神,像是分撥分批的捕獵者,早已給自己劃分好了啃噬的區域。吃肉的吃肉,喝血的喝血,俞星城有點恨,卻又覺得理所應當。

但這會兒,大量的靈力飛湧回了聖主的身體,俞星城低頭看,聖主剛剛嶙峋的光體,似乎逐漸豐盈。這靈力,正是剛剛被異教眾神所吞食的聖主的一部分。

對麵諸神,驚恐不已,神色各異。

而隨著這些靈力重歸她好像理解了。

她像是風箏線,怯昧示弱任人吞食,就是因為他知曉,隻要俞星城這個線頭回到聖主身體中,必然能將所有的靈力全都硬生生,從這些神的胃中拽出來。

俞星城眼前最近的,便是曾經對她驚鴻一瞥的濕婆。

濕婆似乎意識到了俞星城的歸位,他那秀麗的眉頭擰緊,隻是眉心那隻眼睛鮮紅凸出的模樣,暴露了他的痛苦。他四手在麵前捏訣,頭頂月勾色光大盛,連他半闔的雙目都幾乎要慢慢睜開。俞星城感覺一股股力量在拉鋸在反擊,有無數的神似乎想要撲上來,但聖主將本屬於自己的靈力拿回來的舉動,堅決且不可置疑的。

聖主隻是靜靜的站著,最前方的濕婆,眉心中的單眼忽然爆血,而他的發,他的衣衫與背後的火輪都迅速黯淡下去。俞星城眼睜睜的看著濕婆,從光輝四射神武耀眼的形象,一點點潰爛老舊下去……變成舊廟破塔內,曾經鎏金包漆,如今卻腐朽破敗的神像。

他脖頸上的串珠幾乎要懈散,臂彎的衣料如同被風化的絹紗,一切的金器像是被侵蝕與老化,隻有他淡藍色的□□仍然擁有著力量與活氣,卻抵擋不住人世間為他蒙上的塵埃。

如果說濕婆隻是衰敗,那不少搶奪分食聖主的小神,幾乎是在一瞬間,遭受重傷,開膛破肚,甚至有些化作一陣煙塵。

濕婆身後不遠處的梵天臉色難看,他並未有任何反應,看來是他沒有加入分食聖主的行列,卻喃喃道:“誰越是想把她的力量融進身體裡,誰就死的越慘……我以為都是傳言。她確實是……無法被同化,無法被分食的……”

梵天看到濕婆的潰態,在蓮花座上想要三麵齊語誦念什麼,濕婆卻抬了抬手,停住了他的動作。

俞星城意識到,看起來珠光寶氣完美無缺的梵天,或許本身也早已向濕婆這般蒙塵。隻因他本身善於使用幻象而讓自己變的如上千年前光鮮亮麗。

確實。印度諸神封閉於半島依舊太久,從未有過什麼變化與改變,但他們卻又擁有著堅實的信徒,曾經的悉達多王子與帖木兒帝國都沒有徹底毀滅它們。他們自身,就如同腐朽卻不滅的帝國,在英軍與法軍曾經的衝擊下,如今拉克希米的改革與大明的軟性控製下,越來越像即將崩塌的山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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