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憑心而論,還是想多在塔頂上住兩天的。
但奈何,裘百湖一大早就飛來,他本來想闖進來,又瞧見塔頂內屏風帷幔,軟床臥榻,有幾分旖旎姿彩,便又捂著眼睛倒退出去,飛在塔外,對著窗洞朝裡頭喊道:“俞星城你玩野了啊!快點起來,你這一回來折騰的皇上都知道了,多少人排著隊等著找你呢,你就在這兒抱著野妖睡懶覺——”
俞星城還沒醒,她昨兒晚上睡著的很晚,迷迷糊糊的正想要應聲,就感覺身邊某個家夥已經竄出去,以她都能聽到的音量,對著窗戶外頭“噓——”。
裘百湖:“……你他媽的衣服上哪兒去了?!你彆以為現在仙官靈力衰退,我就不敢對你動手!”
聽著裘百湖甚至都要拔刀了,俞星城掙紮著起來,揉著眼睛從屏風縫隙之間,就瞧見裘百湖拎著一把劈竹刀禦劍在塔外懸停,熾寰□□著上半身,黑色頭發披散在後背上,看裘百湖嚷嚷,急的直跳腳:“你小點聲!天熱老子脫個上衣怎麼了,我以前掛在星城脖子上的時候,連個褲衩子都沒呢!哎呦,你有這兒跟我生氣的份兒,你不如去買早飯。”
裘百湖:“是你聲音大還是我聲音大。再說,這都巳時一刻了——”
裘百湖話說到一半,就瞧見俞星城揉著眼睛從屏風後頭出來了,裘百湖本來有那麼點氣,見了俞星城也消了大半,隻道:“你知道溫嘉序帶人來了嗎?他昨兒就在等你了,燕王殿下知道了你的事,就讓溫嘉序把你請去京師呢。”
俞星城倒是衣裳穿了兩層,神態如常,道:“溫嘉序?那讓他再等會兒吧,彆著急啊老裘,你吃早飯了嗎?”
裘百湖:“……你餓嗎?”
熾寰擠眉弄眼。
裘百湖:“……行,你先梳頭,我去買早飯。”
裘百湖瞪了熾寰一眼,對俞星城輕聲道:“我知道有家甜豆花與雞汁湯包極好吃,你收拾收拾東西,等我買回來。”
他說罷飛走,熾寰對著窗台朝外喊了一句:“你也給我買一份!我也想吃啊!”
俞星城笑的不行:“他沒打你就不錯了,快來快來,看真的要回京了,你給我梳頭,我們就打包些行囊。”
熾寰披上一件暗紋黑色長衣,倒也沒係繩,便光腳站在俞星城身後,叼著幾根發帶。俞星城坐在鏡前:“我歸來之後不可能再是官身了,也不用戴冠,你就給我梳尋常女子發式便行。哦我不戴金銀的,要是有琉璃簪或玉簪便給我兩支。”
如今琉璃泛濫,倒是都便宜好看,熾寰和她都不在乎金銀,便隻簪了兩隻藍琉璃簪子和一些用靈力變出來的茉莉花枝,也算是熾老師把握流行趨勢做的新選擇。
裘百湖一會兒買回了早點,他竟然善心大發的買了兩份,熾寰大概覺得自己這以後是要進人家門的,不能不巴結一下裘百湖這個乾爹,坐在裘百湖旁邊一邊吃一邊誇。裘百湖還是不爽他,走過去跟俞星城聊天去了。
溫嘉序在裘百湖這個破院子裡坐了一個上午,快吃午飯的時辰,終於聽見外頭的敲門聲,他想象中俞星城再次騰雲駕霧而來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隻是聽見年輕女子的聲音言笑晏晏,不一會兒便推開了門。
俞星城穿著一身鵝黃團紋藍色鑲邊的衫裙,捧著一大把花,和裘百湖走了進來。
她看見溫嘉序,愣了一下,腳步推後了幾分,驚詫道:“小溫?你怎麼、你怎麼穿的跟唱戲似的?你跟溫驍就學到了這穿衣審美了?楊椿樓看見你這樣沒打你嗎?”
她語氣又稀鬆平常又帶著調侃笑意,所謂三年,在她而來仿佛她隻是去鄰居家串了個門。
溫嘉序有些激動,兩隻手背在身後,後知後覺的想起要行禮,連忙又揖手道:“先生!啊、不俞大人。真的是……真是一點也沒變啊。”
俞星城把手裡的花束放在院子中的小桌上,裘百湖去屋裡拿花瓶,她稀鬆平常的笑起來,對溫嘉序招了招手:“你倒是變了不少。嗯,主要是個子長高了,也開始懂得打扮給個兒了啊。”
俞星城笑的促狹,溫嘉序這個小暴躁難得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清了清嗓子:“楊三木才不會打我呢,你也知道她,總喜歡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的,這衣裳的布料還是她給我挑選的。”
俞星城順便就坐在院子裡插花,也給溫嘉序搬了個小凳子,熾寰拿著剪子蹲在旁邊剪花枝。溫嘉序看了熾寰一眼,又掃了掃俞星城那端莊的臉,目光有那麼點笑意,俞星城可不會被他擠兌,立馬開口道:“你跟楊椿樓怎麼樣了?我聽說了,她現在是大明首屈一指的醫神呢,你倆有點譜沒有?”
溫嘉序撇了一下嘴角:“譜?什麼譜啊,她忙得很呢。我也忙的很呢。”
俞星城可不信,他身上這花衣裳都是楊椿樓給他挑的呢。隻是這倆人都不怎麼坦誠,越是這麼著急否定,俞星城反倒還安心了。她笑道:“那溫驍呢?他現在在哪裡做事,他可還好?我隻怕他又莫名自責或太過擔憂我。”
溫嘉序看了熾寰一眼,這才歎氣道:“你這麼問,就看出來夠了解他性子的了。不過他最近很好,他在京師欽天監做事,不怎麼上值,但受皇上的密令,現在比當年還讓人聞風喪膽呢。隻是……也比以前更像個獨行者。罷了,不說這些,先生,要你回京師,不是因為單單殿下想你,或皇上想見你,更是因為大明需要你。”
俞星城手頓了一下:“我可消失了三年,必然也有許多事是有人能站出來處理的,不存在一個偌大的社稷需要某個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