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眉(1 / 2)

小燕王一驚,探過身子來:“什麼意思?”

“當然,我知道殖民是罪惡的。”俞星城道:“你想想印度幾次死亡百萬人的□□,你想想哪怕出了反黑奴法案卻仍然被大批賣到各個殖民地的黑奴,你想想哪怕美國左右曾經強大的殖民地,也時常會有人被抓走帶去英國‘審判’。反殖民獨立已然有了浪潮,亞美理駕獨立、希臘獨立、印度獨立——殖民地脫離強國,已然有了許多成功的先例。但這不代表‘殖民’這件事情,或者說‘控製’這件事情就結束了。因為大部分的國家沒有獨立的能力,他們想要的是一個溫和軟性的控製者,牽住他們,養育他們。他們知道,如果不被庇護,隻會死的更慘。”

俞星城輕聲道:“他們內部空虛卻又對殖民十分警惕,我一直在想,能否用大明一直以來屯蓄且努力建立的黃金交易、以及我們其實相當完備的工廠體係,去良性的,溫和的至少看起來沒有那麼掠奪的,去用經濟和一些‘護航’與‘援軍’來占領這些國家。”

小燕王:“我……沒太懂你的意思。”

俞星城:“假設南美一小國想要獨立,卻無法敵過英軍的艦隊,那我們便幫他打贏獨立戰爭。但沒有英人去殖民,他們本身經濟就像是沒了架子的藤蔓,而我們便去把大明的產品帶到那裡,把工廠建設在那裡,卻不管理任何政治,也不去發動戰爭,隻軟性的讓他們依賴我們。但他們剛剛獨立,肯定會有其他強國再度盯上,我們便可以以襄護為由,派遣大批船隊去在他們的港口建設一個獨立的軍港來保護他們。其實這也是殖民,但脫手更多,方式更間接,出麵更少,還承認他們國家獨立。而在兩國紛爭之時,正是瓦解他們的殖民地的最佳時機——”

小燕王:“這能成嗎?我覺得這根本不是五年十年之內能做的事情。”

俞星城:“當然不是,這是未來五十年到八十年要做的事情。”

小燕王:“那他們如果還想要脫離這些控製呢?”

俞星城:“很難,一旦我們收手,對方便會經濟癱瘓,一國之主被問責,想要上位的人必然會為了權力,重新再來向我們諂媚。更何況,掌握那個柔軟控製的距離,且不露麵不移民,便會讓百姓民眾很難察覺自己被殖民,隻會將境內的怒火,對準上位者,而不可能會像是亞美理駕或者印度那樣,百姓集結起來反對外敵。”

小燕王目光投向俞星城:“有點讓我毛骨悚然……但我慶幸你在我們這一邊。”

俞星城起身拍拍他肩膀:“記沒記得皇上說,當他睜眼看世界,隻覺得驚恐萬分。隻因我們不過是森林中的一隻剛剛會走路的野獸而已。但我想,有時候不知看外部,看內部,讓你毛骨悚然的事情也會隻多不少。行了,彆露出這麼喪的表情,恭喜你,小略子,後半輩子都要在輾轉反側中度過了。”

小燕王肩膀垮下去,胳膊搭在高桌上,整個人快昏倒了:“快、菡菡掐我人中,我要不行了,要不我跑吧,我去當海盜得了。”

俞菡忍不住笑起來,卻又立刻冷下臉,輕聲道:“那您跑吧,現在就走,我保證不會叫衛兵去抓你。”

俞星城掃了他們二人一眼。

說實在的,俞星城以前沒覺出來這倆人有半分曖昧。但現在細想,又有些微妙,比如俞菡受害的事,改變了她的誌向和性格,而對此事全然了解,甚至幫她複仇的人,正是小燕王。

在俞菡親手折磨那禽獸的時候,俞星城離開了,而小燕王選擇在原地陪伴注視著她。

俞星城其實理解,俞菡這丫頭必然會怕,怕感情,怕綁定,怕欺騙,怕身不由己,對她這樣的家境而言,她一輩子不嫁沒有任何影響,她完完全全可以鐵石心腸下去。更何況,她更覺得小燕王對她的事情太知根知底,反而不能麵對他吧。

可如果這個人,見過她所有的傷痛也能包容,像她一樣少年遇到波折,蹣跚走到今日,她會不會想——這個人或許是不一樣的。

俞星城覺得,至少此刻俞菡坐在這兒,就不太像是狠了心遠離小燕王的樣子。

畢竟小燕王不是彆人,如果她堅決拒絕,小燕王不會利用身份對她逼迫或死纏爛打的……

倆人在這三年內,似乎也有過不少接觸,聽說小燕王在江南各族抄家時,請人查賬怎麼都覺得數做得不對,最後是俞菡帶著姑姑去坐鎮,一邊是兵守在各個抄家現場,一邊是她帶著人不眠不休的查賬清算——

俞星城此刻覺得,這倆人,成或不成,都是好的。

成了,小燕王有個知心且知事的依靠,俞菡也能既擁有愛情又擁有實現抱負的地方。

不成,倆人做知己,倒也各自獨立,不妨礙推心置腹。

此刻,當小燕王走入奉天殿,俞星城與群臣也走了進去,她一轉頭瞧見戶部郎中主管浙江清吏司的俞菡,佇立在群臣中,獨一個的仰著頭,有些茫然且未愣的看著走到禦座前拜位的燕王。

江道之到禦座之旁,在寶官誦讀之後,將冊詔雙手捧著,遞交給燕王。

他接過,叩首,起立,轉身。

掃視群臣。

目光似乎與俞菡短暫相接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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