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要問個水落石出,是因為蛇妖還未抓捕歸案,很可能會通過相同的方式,盯上另外的人。
就比如“碟仙”這種,妖把它的一部分靈體附在碟片上尋找新的目標,一旦目標觸碰到碟片,並誘發契約,逼迫目標一步步割讓靈魂。
找出病因,根除病因,她的治療才能算結束。
童舒雅依然不回答。
夷光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海吹紗看了半晌,總覺得他有些微妙的變化,但找不出到底是哪裡變了。
夷光笑了笑,仿佛能讀心,小聲道:“尾巴收了。”
海吹紗恍然大悟。
夷光坐下來,身上散發著新鮮的血味。
海吹紗問:“你傷口是不是又……”
“沒關係,我摸清楚規律了。”他笑著說,“如果它愈合得太快,就會在即將愈合好時再次裂開。海醫生前兩次精心縫合,傷口愈合得好,所以裂開的也快。其實不必管它們,它們就不會天天裂開了……”
“你……不疼嗎?”
“隻是身體上的疼痛,習慣就好。”他說。
之後,他隔著被子,把手輕輕搭在童舒雅的腿上,閉上眼,說道:“你入學讀書,第一次考試時,因為擔心分數,從一家古玩市場買回來了一套碎碟占卜,請碟仙告訴你分數。”
“他很靈驗,你很快就用了第二次,這次,你想要得到一個……項目推薦名額?”夷光的臉上浮出了疑惑,“他也答應了你。”
“之後,你用了第三次,你想得到的是……你室友的男朋友?”
童舒雅舞動著雙手:“啊啊啊!!不許說了!”
夷光糾結著眉毛,繼續道:“你實現了願望,決定不再用它……但後來,你又因為那個男人,患上了……病,你求那個蛇妖幫你順利治好,蛇妖同意了,但告訴你,這次治好,你需要給他魂魄……”
海吹紗立刻就反應過來,夷光說的病,大概率是那種令人無法啟齒的私密之病。
怪不得之前問,童舒雅不說。
童舒雅捂著臉嗚嗚啜泣起來。
“他跟我說,拿走魂魄後,隻是會讓我情緒低落,大不了也就是得個抑鬱症而已……”童舒雅道,“我太想治好那個病了,快過年了,我不敢讓媽媽知道我得病了,我真的想治好它,我就答應了。”
“但他要拿走你全部的魂魄。”夷光收回了手。
童舒雅說:“我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是羨慕她,她天天跟我說她的男朋友有多好,出身好家庭也好,還長得高,對她也溫柔。我發誓我許的願並不是要她的男朋友,我當時是說,給我一個像她男朋友那樣的就好。”
她淚如泉湧,不停擦著眼淚,不敢抬頭。
“我不是插足他們的感情,我也真的沒有許願讓他們分手。”童舒雅說,“我為什麼這麼倒黴啊,真的不是我……”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得病就算是對我的懲罰。知道他倆分手,她男朋友聯係我時,我是高興的,我沒有拒絕……這就是對我的懲罰,我認了,我認了還不行嗎?!那種臟男人,我再也不要了,不要了!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分手了……那個男人根本沒有她說的那麼完美!”
夷光給她遞去了紙巾。
童舒雅團著紙巾,一股腦擦著眼淚,哽咽道:“我真的太想治好那個病了,每次去醫院,都會被白眼,我不想再去了……我不想讓我媽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我就活不了了。她會怎麼想我?”
海吹紗咬著手指,不知道此時還該不該問她,最後怎麼處理那些碟片了。
夷光偏過頭,輕聲說:“我看見那些碟片在哪了,沒關係。”
“誒?”
夷光笑了起來:“嗯,我通過觸碰,能‘看’到過去發生的事。”
童舒雅仍然在哭,發泄自己落寞又不齒的一次人生過錯。
“沒有人能幫我……我好卑鄙……我都看不起自己……我沒臉見我媽了嗚嗚……”
海吹紗第一次見和自己同齡的人,流這麼多的淚。
夷光托著下巴,笑眯眯道:“是個內向又敏感的姑娘呢。”
夷光指著童舒雅旁邊,說道:“你有個哥哥,對嗎?”
童舒雅止住哭泣,打了個嗝。
夷光慢慢說道:“他二十歲的時候……死在了馬路上……為了救一個被車撞倒的老人?”
童舒雅猛地點頭,眼淚又淌了下來,五官揪在一起:“我哥哥是個特彆特彆好的人。”
“你並不孤單。”夷光說,“你哥哥放心不下你和你媽媽,留下了一點意識,一直陪著你,他現在,就在你旁邊。”
童舒雅怔愣,嗓子哭的乾澀疼痛。
“他很生氣,也很心疼你。”夷光說道,“你知道嗎?你的魂魄遲遲沒有被那個碟仙消化掉,就是因為你哥哥的牽絆和擔憂,一直拉扯著你。”
“你以後,一定要珍惜自己,踏踏實實,做一分,收獲一分。”夷光道,“你不是糟糕的人,你得到過很多很多人的幫助,也得到過許多的祝福,將來,一定會更好的。”
童舒雅抱著海吹紗放聲大哭,淚水滂沱。
晚上吃完飯,海吹紗上樓查房。
夷光站在走廊上,一條尾巴盤在腰上,一條尾巴搭在脖子上,還有一條尾巴尖觸碰著暖氣片。
點一下,收回。
點一下,收回。
他的雙手似烤火,懸在暖氣片上。
見海吹紗來了,他的尾巴指著暖氣片,問道:“這是新式暖爐嗎?”
“嗯。”海吹紗道,“暖氣片。”
“什麼原理?”他彎下腰,琢磨著,又說,“隻是醫院有嗎?”
“北方的話,基本家家都有。”
“那可真好。”他暖洋洋道。
海吹紗打量著夷光身上單薄的病號服,這才想起,該給夷光添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