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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是大唐的皇帝,身為皇帝不光要有文治武功，還得有眼力見兒，能在適當的時候做出變通。
天下已經不是以前的天下,他們以前對神鬼之事敬而遠之，雖然燒香拜佛祭祀祖先，但是大多都是走個過場，心裡對神仙佛祖的尊崇並沒有多少。
身份地位越高，對神神鬼鬼之類的事情就越不放在心上。
燒香拜佛要是有用的話，民間也不會有那麼多吃不飽飯的百姓。
他們能靠自己的本事掙來前途,求神拜佛隻是隨大流,沒指望真的能靠神佛發家。如果神佛對他們的前途有障礙，他們不拜也不是不行。
當然,這都是以前的想法。
以前沒親眼見過神仙可以不拿神仙當回事兒，現在知道天上真的有神仙，即便心中多有不滿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神仙能呼風喚雨,雖然他們的本事很少用在正經地方,但是想捏死幾個凡人還是很容易的。
李二陛下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不知道神仙妖怪內部究竟是什麼情況，但是在妖族強勢站在世人麵前的情況下,率先和他們打好關係肯定不會有錯。
他的好大兒在妖皇陛下身邊做事,妖族總得給他們大唐幾分薄麵。
李承乾知道他爹不會對妖族出世毫無準備,但是他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真的能拉下臉麵走他的路子。
果然能當皇帝的都不是簡單人。
李二陛下理直氣壯,“雖然你現在名義上是個死人,但是就算是死人也是大唐的死人，你小子生在大唐長在大唐，好意思放著大唐不管？”
李承乾麵無表情，“我沒有說不管。”
李二陛下攤手,“這不就完事兒了。”
李承乾：……
冷靜，淡定，他這次回來不是為了吵架。
李二陛下看兒子憋屈的夠嗆，感覺上次受的氣出的差不多了，於是慢慢悠悠坐回去問道，“妖族那邊是什麼情況，你能說多少？”
李承乾撇撇嘴，“我知道的都能說，扶黎陛下對人族很有好感，沒想和人族交惡。”
他在西牛賀洲沒有閒著，去過祭賽國的城池，也去過朱紫國、車遲國、比丘國，西牛賀洲妖怪眾多，那邊的凡人經常受到妖怪侵擾，得知妖族有了能管束妖怪的官府後都覺得是好事，對妖庭的存在接受的也很快。
至於南贍部洲這邊，大部分人都不會放在心上吧。
李承乾將摩雲城以及西牛賀洲各個國家的情況一一道來，除了女兒國情況特殊，其他國家他都查過。
西牛賀洲和南贍部洲距離遙遠，但是大唐是天.朝上國，長安城中來自異域的胡人多的很，他們以前對那邊的國家也不是全無了解。
隻是商賈經商以利益為重，沒事兒也不會提及神神鬼鬼的事情，大唐境內鮮少有妖怪出沒，百姓都覺得妖怪是嚇唬人的東西，十有**也不會當真。
李二陛下瞅了兒子一眼，從禦案底下翻出一大堆奏折給他看，“你想錯了，大唐的百姓沒有不把天音放在心上，相反，他們對妖怪的到來都又害怕又期待。”
不隻百姓，連朝廷的文武百官也是又害怕又期待，寫奏折都寫的前後矛盾，可見他們當時的心情有多亂。
李承乾愣了一下，“百姓不怕妖怪傷人？”
“怕，但是如果妖怪不傷人呢？”李二陛下回道，“你許久不歸，長安城中的胡商卻是日日都有新來的，他們遠道而來，自然會把家鄉的奇聞趣事帶到長安。”
人都是愛熱鬨的，那些有錢又有閒的權貴子弟更是耐不住寂寞，若是哪家酒肆有好聽的故事，即便是編出來的，他們也能日日光臨。
胡商各個都是人精，吃到好處後編故事編的更加起興，還能按照大唐百姓的喜好來編。
什麼狐妖報恩紅袖添香，什麼豺狼作惡天打雷劈，什麼蛇妖收供奉庇佑村落，什麼貓妖出沒遍尋不著。
各種各樣捕風捉影的故事，早幾個月就開始在長安城中傳播開來。
西市的胡商用故事吸引客人，東市的酒樓茶肆也不甘落後。
沒人規定隻有異域才有妖怪，他們大唐本土的妖怪也不甘落後，他們說大唐某個村寨供奉了個刺蝟讓刺蝟庇佑村落，說某個小城裡有紅狐報恩以身相，想怎麼說都行。
胡商最熟悉的隻有長安，他們說偏遠小城偏遠村寨中的事情，異域來的胡人不知道多正常。
城中本就有寺廟裡的和尚進行俗講，隻有妖怪還不算，還得有降妖除魔的大師才行。
寺廟裡的和尚都出動了，道觀裡的道士自然不會無動於衷。
這幾個月來，長安城中的誌怪故事層出不窮。
你家來個麻雀精偷吃稻穀，我家就能來個蝦蟆精半夜幫忙捉蚊蟲。
什麼？要拉小妖怪出來對峙？
笑話，人家小妖怪多怕生啊，能偷偷出來已經很不錯了，怎麼可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他們眼前？
長安城中的胡商不明所以，以為客人吹牛時說的都是真的，到現在還在感慨大唐就是大唐，連境內的妖怪都那麼與眾不同。
他們家鄉的妖怪雖多，但是要麼是藏在深山老林裡輕易不出門，要麼是吃人作惡的惡妖，很少有和凡人走的近還不傷人的妖怪。
祭賽國和車遲國之間的通天河裡有數百隻身軀龐大的水黿，那些水黿以前生活在水底，很少出現在水麵上，如果不是他們主動來到岸邊，兩岸的凡人還不知道河裡竟然有那麼多水黿。
身軀龐大的水黿背上圓潤光滑，在水裡滑行速度極快，如果能乘坐水黿來往於通天河兩岸，兩岸通行能節省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吧，聽說那些水黿在岸邊蹲了兩三年，至今依舊沒有凡人敢坐上他們的背殼，甚至連兩岸的妖怪都輕易不敢靠近。
水黿不老老實實待在河底，跑到岸上說他們可以馱人和妖過河，要是到了路中間把他們吃掉怎麼辦？
天上不會掉餡餅，主動送上門的肯定沒有好事兒，還是躲遠點比較好。
通天河的水黿沒人敢靠近，大唐的麻雀精和蝦蟆精偷偷摸摸出現還沒有被恐懼驅逐，不愧是大唐的百姓，膽子就是大。
總之就是，現在在沿途商道上，他們大唐已經成為人族妖族和諧共處的神仙國度。
李二陛下平時不出宮，但是不代表他對外麵的消息一無所知，事情莫名其妙發展成這樣他也是哭笑不得。
民間的商賈百姓自己一傳十十傳百，旁人想製止也製止不住，隻能任他們越傳越離譜。
李承乾：……
如果扶黎陛下知道大唐已經成為人妖和諧共處的神仙國度，他肯定會覺得非常驚喜。
朱紫國的國王主動招攬妖怪為他所用，車遲國的三位國師至今依舊沒敢暴露身份，比丘國的白鹿精還在兢兢業業當他的護國神鹿，祭賽國的老國王提起積雷山就差沒有當場嚇死……
西牛賀洲的妖怪們在妖皇陛下的帶領下那麼用心的融入人族，現在也還沒到看出成效的時候，他們東土大唐境內連妖怪都見不著幾個，在世人眼中竟然已經成了人妖和諧相處的神仙國度。
李二陛下屈起指尖敲敲桌麵，“所以寡人說寡人管不了妖族之事，他們若是想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麵前，寡人沒本事攔下他們。”
李承乾抬眸，“真的攔不住？”
李二陛下無辜的對視過去，好一會兒才敗下陣來，“好吧，寡人承認，寡人私底下還是做了點準備的。”
他是皇帝，不可能任由妖族在他的地盤上為所欲為，妖族有法術，他們凡人也不是沒有任何應對之法。
長安城的道觀和寺廟已經做好準備，一旦有妖怪作亂，他們立刻就會出麵降妖除魔。
大唐的江山是憑武力打下來的，周邊各國都臣服在大唐的天威之下，那些兵馬還沒到殺不動敵的時候，一個人打不過妖怪，他們大唐的將士有數十萬，還能解決不了幾個作亂的妖怪？
所以說啊，妖族有妖庭的管束那是再好不過，打仗多傷感情，有什麼事情就讓兩邊的朝廷交涉，能不打仗他們儘量不要打仗。
長安城中有那麼多異域的胡人安家落戶，大不了他們按照安置胡人的法子將妖族也登記造冊編成戶籍，兩邊朝廷一起管理豈不美哉？
前些日子的天音天下人都聽到了，隨後他的親信大臣們就都坐不住進宮求見，一群人吵吵嚷嚷吵了大半個月，還真讓他們吵出了應對之法。
《禮記》有言：東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北方曰譯。
周時便有“象胥”這樣接待四方使者的官員，他們大唐萬邦來朝，自然也有專門管理外邦人員的官府衙門，便是鴻臚寺。
大唐強盛，不光有異域胡人來此經商，還有來求學的、求親的、朝拜的、謀差事的，不管為何而來，隻要不是大唐的子民，統統歸鴻臚寺來管。
商賈有他們自己的門路，不需要官府將衣食住行都安排好，那些以使臣的名義來到大唐的外邦人卻要鴻臚寺仔細接待。
隻要不是來找事兒的，大唐都來者不拒，外邦人想入朝為官也不是不行，隻要能通過科舉考試，朝廷對本邦人和外邦人絕對一視同仁。
而對於那些來了之後就不願意回本邦的外邦人，大唐也不會趕他們離開，鴻臚寺下典客署管的就是那些擁有大唐戶籍的外邦人。
妖族和那些外邦人還不太一樣，有大唐本邦妖，也有彆處來的外邦妖，朝廷另設一個和鴻臚寺同品級的部門，裡麵的官員由妖族來派，讓他們來管下轄的本邦妖和外邦妖。
妖族有皇庭設在北俱蘆洲，那地方離大唐太遠，管理小妖也不太方便，不如和凡間的人族朝廷合作。
當然，妖族也不能太過分，這兒畢竟是他們人族的地盤，一把手必須得有個人族才行。
暫時想到的隻有這些，其他的等想到再添。
人族和妖族還處在互相試探的階段，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做到完美，總得磨合個幾十年才能迎來真正的和諧共處。
他感覺他再活幾十年不是事兒，完全等的起。
李承乾長出了一口氣，“阿耶已經做好應對之策，接下來還是讓扶黎陛下親自和您談吧。”
他覺得現在這情況已經不適合由他出麵了。
薑還是老的辣，他還處在大唐能不能接受妖族光明正大出現在大街上的階段，大唐這邊已經連新設管理妖族的部門都想好了，還是讓扶黎陛下自己來商量那個部門到底怎麼安排吧。
他再怎麼在妖皇陛下身邊做事，到底還是人族，他不知道的妖族忌諱還有很多，萬一不小心讓妖族吃了大虧，他將來不好麵對積雷山的同僚。
他們家阿耶身邊的謀臣各個都不簡單，那群人一起想出來的對策十有**有坑，他對自己的謀略才智很自信，但是人要有自知之明，他的謀略才智和普通人相比還好，在那些浸淫官場幾十年的老狐狸麵前還遠遠不夠看。
李二陛下也沒想立刻把事情定下來，“你回去和你家小陛下說說，過幾□□廷以接待外邦之禮設宴相迎，到時再商量這件事也不遲。”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個道理放在什麼地方都很合適。
先禮後兵，他們已經決定和妖族好好相處，自然不能在禮數上落人口實，實在談不攏再說開戰，人族有不同的國家，他不信妖族內部就能擰成一股繩。
再說了，妖族可以修煉，人族乃萬物靈長，隻要有給他們帶路的人，他們肯定也能修煉。
車到山前必有路，日子還長著呢。
李承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著被他們家阿耶小心收起來的製糖製鹽之法，隻覺得那些東西拿出來的太早了。
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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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館之中，妖怪大王們咋咋呼呼說完通天教主，沒一會兒又換成西市裡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好玩的。
妖族的時間不值錢，他們這次有足夠的時間玩耍，長安城那麼大，他們在這裡留三年五載一點兒也不過分。
好在扶黎大王沒有被繁華迷了眼，最後一刻還是清醒了過來，“不行，妖族皇庭初建，如今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我們不能待太久，最多留半年。”
院子外麵，孔宣敲門的動作一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妖族要融入人族，首先就要適應人族的生活習慣，還最多留半年，人生在世能有幾個半年？
扶黎抖抖耳朵看向門外，看到孔宣的身影開心不已，“孔宣大哥怎麼來了？”
孔宣無聲歎了口氣，邁過門檻走進來，“父親說通天教主來過，他們兩個去北俱蘆洲有事，我來保護你們。”
簡單來說就是，來看孩子的。
雖說通天教主來過之後應該不會再來第二次，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來第二次，但是以防萬一，他還是過來守著比較好。
妖怪大王們殷勤的將孔雀大哥簇擁到石桌旁，一個個的都乖的不能行，“謝謝孔宣大哥。”
他們剛才說悄悄話的時候什麼都敢往外說，真讓他們麵對通天教主他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們隻是小小小小小妖，對方卻是聖人，他們之間的差距有那——麼大，不當場嚇暈過去已經很厲害。
沒被當場嚇暈過去的扶黎大王挺直腰杆，他當時的表現雖然很慫，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丈夫都能屈能伸，就算是複盤，他的應對也是可圈可點。
沒辦法，他就是那麼厲害。
小狐狸崽子盲目自信的時候誰都彆想讓他認清現實，孔宣耐著性子誇了他幾句，把他嘚瑟的不要不要的，恨不得讓通天教主再過來一趟，好讓孔雀大哥親眼見識到他的機智。
孔宣：……
還是不用了吧。
孔雀大哥麵上帶著得體的微笑，心裡已經能想到炸毛的小白狐鑽進他懷裡瑟瑟發抖求安慰的情況。
通天教主最愛逗弄小崽子，小狐狸再說下去，保不準真的能再見他一麵。
好在小狐狸崽子嘚瑟完就換了話題，他們今天在西市玩的很開心，孔宣大哥上次來長安一直在皇宮蹲著，應該沒有去過西市，他們明天一起出門玩。
妖皇陛下豪橫的拍拍胸口，“本大王帶了好多錢，想買什麼都不怕沒錢。”
旺財、紅孩兒他們集體歡呼，“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