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1 / 2)

薑雲琛進屋時,趙玉成已?屏退左右,一見他,忙起身行禮:“今日多謝殿下施以援手?。”

“燕國公不必多禮。”薑雲琛在他下跪之前扶住,“晏晏本事過人,孤隻是略微幫襯罷了。”

趙玉成暗自生?出幾分讚賞。

那些看守者訓練有素,親衛們攔截時頗費了一番力氣,而在此之前,太子和孫女以少敵多,非但毫發無損,還讓對方死傷慘重。

難怪以前孫女每次進宮小住,回府後他一試,都會發現她功夫完全?沒落下,甚至反而進步飛快。

她說是因為帝後準許她與太子一同習武,但他清楚,互相切磋還是單打獨鬥,效果天?差地彆。

孫女與太子分彆三年,仍然配合得如此行雲流水,可見過去?沒有少練。

以至於已?經將?對方的出招習慣烙印在腦海中,無需多加思?考,就能條件反射地做出接應。

如此也好。

兒?子對孫女管束嚴格,不許她以下犯上與太子動手?,可他卻覺得,這份不言自明的默契,或許會成為孫女後半生?的保障。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她在太子心目中,必有旁人無可取代的位置。

兩人先後落座。

趙玉成開?門?見山道:“老臣詢問了寺中僧人,他們交待,十?月二?十?清早,五娘與霍公子結伴離開?,當天?下午,一個從頭到腳裹得嚴實的年輕女子攜帶兩名婢女前來投宿,隻是那女子身體虛弱,由婢女們背著,住下後從未露麵,寺廟見她們出手?闊綽,也沒有多問。”

“過了三日,一對祖孫登門?借宿,孫子遮著臉,一言不發,祖父說他兒?時生?過大病,毀了容貌和嗓子。他們本是到洛陽探訪遠親,不料主人家出遠門?,兩人無處可去?,又住不起客棧,打聽到山上有座寺廟,便循著找來,想等到年節時分,主人家回京,他們再進城投奔。”

果然,與趙晏的推測一模一樣。

趙五娘和霍公子遭到脅迫,先假意?離開?,又被那些人以不同理由帶回招提寺軟禁。

薑雲琛凝神思?索:“趙五娘待遇優厚,霍公子卻草草對付,看來賊人已?經知曉他們的身份。方才

孤進屋救人時,霍公子險些喪命,而趙五娘那邊出事純屬意?外。想必看守者接到命令,趙五娘必須全?須全?尾地留著,霍公子隻是個捎帶。”

又道:“按說趙五娘平日鮮少拋頭露麵,如今為躲避貴府搜尋,行事更加謹慎,有人認出她、從而挾持她的概率微乎其微,應是她在寺中不慎撞見了什麼?秘密,才被關押起來。那些人沒有當場滅口,估計是打算趁機賣燕國公府一個好處,再者,她想必也沒能聽到什麼?至關重要的信息。”

趙玉成點點頭,太子的推斷與他彆無二?致。

“他們八成是計劃瞅準時機,自導自演一場戲,假裝救出五娘,再送去?燕國公府,叫全?京城都看到他們的誠意?,但五娘失蹤的事被鄙府壓下,導致他們遲遲無法做出行動。”他頓了頓,委婉道,“尋常人家斷然養不起這麼?多武藝高強的衛士,老臣懷疑,幕後主使大有來路。”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差直言是皇親國戚了。

薑雲琛卻沒那麼?多避諱,直截了當道:“事倍功半、損人不利己,倒是挺像臨川王和嘉寧長?公主之流一貫的作風。但他們若密謀什麼?,何必專門?跑到這種荒山野嶺,還湊巧被趙五娘撞見?”

旋即,他反應過來:“招提寺中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或者……想見的人。”

趙玉成沒有否認:“二?十?年過去?,殿下應當不知,這裡確實有一個人,身份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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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麵禪房中。

趙五娘伏在趙晏肩上,哭得頭昏腦漲、聲音嘶啞,漸漸耗儘力氣,卻猶在抽噎不止。

趙晏支撐著她的大半重量,感覺她整個人都清減了不少,應是這一個多月來提心吊膽、寢食難安所致。她輕聲道:“堂姐,你睡一會兒?吧,我在這陪你。”

趙五娘不肯,喃喃道:“我要等他蘇醒。晏晏,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

趙晏猶豫了一下,沒有發問,趙五娘卻自顧自道:“那天?晚上,我們在正殿拜完佛,他向僧人們打聽離京路線,我有些犯困,便先行回去?,不料光線昏暗、我看錯位置,誤入了另一間禪房。”

她意?識到走岔之後,本想迅速離開?,結果外麵

突然走進來兩個人,她怕是燕國公府的家仆找上門?,一時情?急,便躲在角落,借助櫥櫃遮擋身形。

不多時,對話聲傳來,其中一個嗓音粗啞,聽不出年紀:“了緣大師,在下這廂有禮。在下冒昧叨擾,意?欲向您詢問一些青奚故國之事,懇請您賞臉,一解在下心頭疑惑。”

另一位應是招提寺的僧人,語氣平淡如水:“檀越若想打聽青奚舊事,卻是找錯人了。貧僧當不起‘大師’之名,隻是個了卻紅塵、不問俗事的出家人,您請回吧,恕貧僧無法為您提供幫助。”

後來,那人使儘渾身解數,威逼利誘雙管齊下,卻收效甚微。

了緣巋然不動,縱然兵刃出鞘,也泰然自若,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趙五娘藏在暗處,精神高度緊張,被突如其來的利器聲響嚇了一跳,不禁倒吸口涼氣。

她大驚失色,飛快地捂住嘴,但為時已?晚。

“那人把我抓了起來,我心中恐懼,自報家門?,希望他可以饒我一命,我已?打定主意?離京,此生?再不回來,絕不會與人亂講。”趙五娘說到此處,輕輕一顫,“可他得知我是燕國公府的人,反而聲色俱厲地威脅我,讓我乖乖聽話,否則就……就把我賣給人牙子,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趙晏拍撫著她消瘦的脊背,心想,這歹徒、或者說他背後的人,隻怕另有目的。

堂姐並沒有聽到什麼?重要信息,更不知此人來曆,可對方既不殺她,也不放她走,多半是想趁此機會給燕國公府一個人情?,等過幾日,趙家五娘失蹤的事鬨得滿城風雨,他們就能演一場戲,用另一撥人把堂姐救出,送回家中。

打聽青奚舊事……意?圖對燕國公府示好……

真凶必定與臨川王府脫不了乾係。

“霍公子是被我連累的。”趙五娘閉了閉眼睛,淚水無聲滑落,“那些人為免麻煩,不想把他卷進來,就設法用謊話將?他騙走,但他不相信,裡裡外外找了我一晚上,最終落得與我同樣……”

她之前被點啞穴,今日在大火中吸入煙塵,又哭了許久,嗓音沙啞粗糲,說到一半嗆咳起來,手?忙腳亂地用帕子按在嘴上,片刻後,

飛快拿開?。

趙晏卻看到錦帕沾染的血跡,溫聲打斷她:“明日再說這些吧,堂姐,你現在需要休息。”

趙五娘卻固執地搖了搖頭,仿佛要把離家以來積攢的話一口氣說完:“我知道阿爹的人來過,但我發不出聲音,隻能聽著他們在外麵匆匆走過,然後越來越遠。”

“那時候我想,如果我能有幸活下來,肯定是祖父或者你沒有放棄我。”她抬起手?臂,力度不大,卻堅定地抱住了趙晏的腰,“晏晏,這個家裡,隻有祖父、祖母和你在乎我了。”

趙晏默然歎息。

堂姐與她年紀相仿,小時候經常往她和姐姐的院子裡跑,可伯母看不慣,怕二?房、尤其是她帶壞自己女兒?,每次發現都會責罵堂姐,她隻得用輕功避過婢女們,給堂姐送去?好玩的東西。

某次堂姐沒有把玩具藏好,伯母看見後大發雷霆,要找她和姐姐興師問罪,向來膽小溫順的堂姐跪在地上,死死拖住伯母的腿,被一巴掌掀開?,額角撞在香爐上,整整一個月沒能下床。

她明白?堂姐為什麼?會拋棄錦衣玉食的生?活,甘願與霍公子四海為家、風餐露宿。

因為世上終於有一個人,待她若掌珍、視她如生?命。

她就像飛蛾撲火,不顧一切地想要抓住那份溫暖。

趙晏深吸口氣,輕輕歎出,握著趙五娘沒有受傷的手?,下定決心道:“堂姐,你放心,霍公子福大命大,定能轉危為安。待他醒過來,我就替你去?求太子殿下、甚至陛下與皇後娘娘,請他們為你做主,成全?你和霍公子的姻緣。”

她知道自己一旦這麼?做,往後餘生?,伯母必會與她勢不兩立,但她心甘情?願當一次“惡人”。

反正她人在宮裡,見不到伯父和伯母,和離之後,也不會再回燕國公府了。

趙五娘一愣,婉言回絕:“你的好意?我心領,可我已?經將?霍公子害成這樣,豈能把你也牽扯進來,承受我阿爹阿娘的怒火。”

“彆怕。”趙晏笑了笑,“至少我現在還是太子妃,他們不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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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出事的第二?天?,僧人了緣外出雲遊,隻帶了幾名徒兒?,他的師兄弟都無法說出他的去?

向。”趙玉成歎道,“五娘究竟撞破了什麼?,唯有等她恢複些,再讓晏晏試著一問。”

他望向薑雲琛:“那些賊人皆為死士,眼見脫身無望,便咬破毒囊自儘,但老臣帶人埋伏在外,抓住一個行跡鬼祟之徒,事發時,他正往山下逃竄,十?有八/九想去?通風報信。不過此人嘴硬得很,堅稱自己是遠道而來的旅人,不慎在山中迷路,一腔西域口音,顛來倒去?隻會求饒。”

“西域人?”薑雲琛有些意?外,這未免也過於巧合。

“不,中原人相貌,當是常年生?活在邊境,潛移默化地被影響。”趙玉成道,“老臣直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就暫且把他扣押。殿下不妨過去?看看,待到明早再移交刑部審訊。”

薑雲琛起身,想了想,從衣襟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打開?,仰頭咽下裡麵的液體。

這藥可以改變嗓音,他原本拿來應對不時之需,以防在招提寺有熟人,聽出他的聲音。

西域口音……或許也是“老朋友”。保險起見,還是謹慎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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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去?往隔壁禪房。

一進門?,就看到那人被捆得嚴嚴實實,口中塞著布條,安分守己地坐在地上,燕國公府的親衛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守,謹防他有任何小動作。

薑雲琛對他的長?相十?分陌生?,但他不敢保證對方未曾見過他,於是沒有摘下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