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1 / 2)

薑雲琛覺察到她的默許,卻未得寸進尺,輕輕一觸便分開,重新在她身邊躺下。

自從昨晚開了先河,今日誰都沒有再提劃分地盤的事,中?間的衾被不複存在,他牽著她的手,在黑暗中?流連地凝望她輪廓秀美的麵容。

趙晏摸了摸額頭被他親過?的地方,不禁有些出神。

他的動作溫柔而珍重,未曾摻雜一絲綺念,她的整顆心被羞怯和歡喜填滿,卻輕盈得仿佛乘風而起,飛向遙不可及的天際。

她抿去嘴角的弧度,問道:“你?不相信什麼?”

“自然是不相信……”

——不相信你?就一點兒也不喜歡我。

薑雲琛話說一半,念及前車之?鑒,怕惹她生氣,轉而輕歎道:“不相信你?會如此絕情。”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趙晏乾脆果斷地閉上?眼睛,以免被他目光中?不加掩飾的情意引誘,暴露自己內心所想?。

她隱約記得昨日在馬車裡,他承認四年前是喜歡她的,可彼時他卻不肯告訴她,還在她主動表白心意時扔了字條。如今風水輪流轉,她讓他多體會半個月患得患失的心情,也不為過?吧?

念頭一出,她感到些許驚訝。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恃寵而驕”。

在父母尊長?麵前,她永遠都是聽話懂事的模樣,不敢使小性子,不敢提任何非分的要求,唯恐他們對她失望。

但與薑雲琛相處時,她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展露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麵。

因為打心底裡,她有種預感,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會予以理解和包容。

她骨子裡反感規矩與束縛,他便給她公平與自由?。

她貪心地希望有人能夠真正在意她,哪怕沒有半分回報,他便傾儘一顆真心待她,唯一所求僅是她留在東宮,再也不與他分離。

父母家族未曾給她的,他悉數為她補償。

不論?是小時候作為朋友,還是現在作為她的夫君,以及……她的心上?人。

墜入夢境之?前,她不覺回握他的手。

薑雲琛尚未睡著,感覺到手中?傳來細微的動靜,側身看了她許久,才依依不舍地合眼。

這次他肯定,趙晏多少

應當?是喜歡他的。

是的吧。他不敢奢求太多,哪怕一點點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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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廣平王世子的生辰如期而至。

廣平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眼下最受倚重的宗室,其世子生辰,縱然沒有大操大辦,卻也不乏各懷心思之?人爭先恐後?地前來道賀。

王府門庭若市,賓客絡繹不絕,趙晏下了馬車,廣平王世子親自將她和薑雲琛、薑雲瑤迎入。

轉過?屏門,去往內院,滿庭喧囂頓時被甩在身後?。

廣平王世子歎道:“一想?到要應付那麼多人,我就一個頭有兩個大,依我看,過?生辰就該關起門來,僅與三五親朋好友相聚,而不是跟一群我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人虛與委蛇。”

“你?可知足吧。”薑雲琛一副過?來人的語氣,“你?才十五……不對,已經十六。等?再過?幾?年,叔父讓你?代他出門走動時,你?就該懷念現在的日子了。”

廣平王世子滿臉生無可戀,並不想?接受自己又?長?一歲的事實。

趙晏笑而不語。

她與廣平王世子也算相熟,印象中?,他率性灑脫,最大的理想?便是做個不問世事的逍遙散人。可惜身份使然,他不喜交際,旁人卻要千方百計地湊上?來向他示好。

薑雲瑤挽著堂妹明樂郡主的胳膊,向一對難兄難弟投去同情的目光。

每次她看到兄長?出宮應酬,都會慶幸自己托生成了女兒身,永遠可以享受父母兄長?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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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結束後?,趙晏隨一眾女眷去後?花園散步賞景,薑雲琛與世子來到一處幽靜的院落。

行至門前,薑雲琛看向堂弟,笑道:“你?也進來聽吧。”

“不必了,我隻負責帶路。”廣平王世子連忙搖頭,“有何事情,殿下與阿爹商議就好。我去幫你?們轉移旁人視線,以免有誰覺出端倪。”

說罷,生怕他強留似的,頭也不回地跑開。

薑雲琛笑了笑,獨自叩門而入。

廣平王在屋裡等?候。

一照麵,薑雲琛直截了當?道:“叔父離席太久會引人懷疑,我長?話短說,刑部大牢裡那個西域使臣是臨川王的人,待時機成熟,他就要招供,將臨川王做過?的事扣在

您頭上?。”

廣平王聞言,神色卻不見慌亂,隻問道:“何事?”

薑雲琛遲疑了一下:“自導自演綁架趙五娘,企圖籠絡燕國公府,暗害尤鄯,在西域圖謀不軌,還有……用火/藥行刺我。他的人已經將線索故意引去涼州,隻等?著嫁禍於您。”

廣平王目光微動,薑雲琛連忙道:“我陰差陽錯繞過?他的陷阱,一點都沒受傷,陳將軍今日也來了,您若不信可以找他求證。而且我隻是推測,那人未必會全部供出來,我事先告訴您,以免您措手不及罷了。叔父,您行行好,千萬不要在阿爹麵前出賣我。”

陳將軍是西域那場戰事的主將之?一,他醒來之?後?,發生的一切大都是從他口中?聽聞。

“成,”廣平王挑了挑眉,與他討價還價,“我什麼都不說,可萬一彆處露了餡,給陛下知道,你?須得在陛下麵前把我摘出去,免我欺君罔上?、故意包庇之?罪。”

薑雲琛如釋重負,打趣道:“叔父放心,阿爹就算讓我領兩頓罰,也必定舍不得怪您半個字。”

廣平王一笑,旋即正色:“殿下有何打算?”

薑雲琛歎了口氣:“我本想?欲擒故縱,待那老?東西按捺不住露出馬腳,便將他及其擁躉一網打儘,但……”

“無妨。”廣平王接過?他的未儘之?言,“殿下不願我做誘餌,可我卻希望能夠替您與陛下分憂。機會難得,錯過?不知要再等?何時,我去天牢裡住幾?天,換得亂臣賊子伏誅,我認為還是挺值。”

頓了頓:“但他除去我隻是捎帶,殿下才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下一步,他定會把主意打在您身上?,您可千萬要小心。”

“我求之?不得。”薑雲琛道,“他動作越多,我就更容易抓住他的破綻,隻是叔父您……”

“我意已決,殿下給我安排一間乾淨的牢房就好。”廣平王打斷他,揶揄道,“也切莫讓臨川王賊喊抓賊、攬下去涼州調查真相的任務,否則我恐怕要‘罪證確鑿’,永遠無法翻身了。”

說完,不給薑雲琛拒絕的機會,徑直朝門外?走去。

薑雲琛沒有再說什麼,眉目間卻浮現一絲憂慮。

臨川王此舉,絕不是僅僅

想?讓廣平王去天牢裡住幾?日這麼簡單,親王謀反非同小可,如若證據直指涼州,按照程序,朝廷會指派人馬前往查證。

廣平王身份特殊,尋常官員豈敢得罪,因此需要有皇室宗親隨行,以監管的名義?承擔責任。

臨川王在皇親國戚之?中?頗有威望,與他較為疏遠的,除了外?放做官或年齡太小之?人,就隻剩下些爛泥扶不上?牆、連臨川王都不屑勾結的草包。

他思來想?去,一時半會竟找不出合適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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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花園的亭子中?,貴女們圍爐而坐,手捧熱茶,邊閒聊邊眺望目之?所及的美景。

廣平王少時曾在安南都護府任職,對西南之?地的山水念念不忘,府邸頗有幾?分類似的風格,雖不奢華,但卻彆致而富有野趣,即使在冬日,也與尋常達官顯貴的家宅大不相同。

趙晏端詳著手中?花紋繁複的銀杯,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薑雲瑤和明樂郡主談天。

忽然,幾?個人影朝她們而來,為首的小娘子趙晏方才在席間見過?,是嘉寧長?公主的外?孫女、明德郡主的表妹榮安縣主。

榮安縣主走到近前,向三人行禮,複而微笑道:“前些日子,臣女本該進宮給太子妃娘娘與公主殿下請安,卻因感染風寒而未能成行,還望兩位不要見怪。”

“既然生病,便該好生在家養著,”薑雲瑤的語氣不鹹不淡,“天氣尚未回暖,如若加重病情或是將病氣過?給旁人,可就不妙了。”

榮安縣主原本還想?客氣,等?她說完,登時麵露尷尬,乾笑道:“勞殿下掛心,臣女已經痊愈。”

與明德郡主關係親近的人,薑雲瑤素來沒有好感,但顧及身在廣平王府,也懶得跟她打機鋒,直言問道:“你?有何事?”

榮安縣主莞爾:“臣女許久未曾見到太子妃娘娘,又?錯過?了她與太子殿下大婚,想?與她敘敘舊,殿下……表姐應當?不會介意吧?”

薑雲瑤被她這聲“表姐”叫得汗毛倒豎,也不知她和趙晏有什麼舊可敘。

轉頭看趙晏,卻見她一言不發,怔怔地出神。

循著她的目光,薑雲琛由?不遠處的石橋儘頭緩步走來。

趙晏也不知自己為何隨意抬

頭一望,就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薑雲琛的視線。

就好像預感到他會在此時經過?。

他已經與廣平王說完了嗎?

為什麼不走另一條路,非要大張旗鼓地繞到後?花園?

她心中?隱約有答案,望著他黑曜石般的眼眸,看見其中?光華璀璨的笑意。

他穿過?白雪覆蓋的竹林,踏上?石橋,鶴氅隨風而動,姿容矜貴,卻又?出塵宛如天上?人。

榮安縣主背對那邊,還在自顧自道:“實不相瞞,臣女有位遠親是涼州人士,年末到鄙府登門做客,談及故鄉事,說趙六娘的名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求親者踏破門檻,卻都未能抱得美人歸,正好奇哪位郎君會有如此幸運,得到她的垂青,就聽聞了她要嫁入東宮的消息。”

她掩唇一笑:“果然,隻有太子殿下才能得到六娘子的另眼相看。”

霎時,周圍的貴女們都看了過?來。

她這話說得十分微妙,橫豎都像是趙晏眼高於頂,瞧不上?太子之?外?的所有求親者。

在場都是出身顯貴的名門千金,不少人心心念念地惦記太子妃的位置,因此對趙晏頗有幾?分不滿,聽聞此言,雖無人附和,但卻紛紛擺出看好戲的架勢,等?著她吃癟。

誰知趙晏充耳不聞,似乎完全把榮安縣主當?做了空氣。

短暫的寂靜中?,一個清冷如雪的聲音淡淡傳來:“孤隔著那麼遠一截路,就聽到有人在非議太子妃,榮安縣主許久不曾入宮,竟是連禮儀尊卑都忘了。”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榮安縣主麵色一白,也跟著跪下。

“阿兄怎麼來了?”薑雲瑤打趣道,“莫不是分開這一會兒的工夫,就想?念晏晏了吧?”

“你?自己知道便是,何必說出來。”薑雲琛對滿庭鶯鶯燕燕視若無睹,徑直走到趙晏麵前,摸了摸她的手,“冷嗎?”

趙晏沒勇氣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你?來我往,搖搖頭,借助衣袖遮掩回握他的手。

她一直捧著茶,掌心的溫度難得比他還要高,幾?乎有些灼熱。

薑雲瑤在一旁歎息道:“阿兄眼裡隻有晏晏,壓根不關心我和明樂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