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1 / 2)

趙晏正?蹊蹺,突然聽到腳步聲。

兩名?宮人?舉著燈燭走出內屋,對?她行禮道:“娘娘,太子殿下令奴婢們?伺候您更衣。”

更衣?

趙晏一頭霧水,卻?什麼都沒問,隨兩人?走了進?去。

她倒要看看薑雲琛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多時,她換下華麗繁複的禮服,穿上一身淺色便裝,宮人?取下她發?間的琳琅珠翠,綰了一個簡單的墮馬髻,旋即為她戴上雪狐圍脖。

借著幽暗的燭光,趙晏在鏡中看清自己的樣子,略微一怔,心中浮現不可思?議的猜測。

“請娘娘在此稍事等候。”兩名?宮人?行禮告退。

四周歸於安靜,趙晏起身行至外間,窗紙微明,不知是月色還?是遠處的燈火。

忽然,木門吱呀開啟,來者與她四目相對?,輕笑道:“趙娘子,走吧。”

光線自敞開的門扉灑落,在地麵鋪開一片清輝,薑雲琛立在門前,白玉簪束發?,一襲淡青色衣袍,笑意淺淡,眉目熠熠生輝。

他朝她伸出了手。

刹那間,時光悄然後退,仿佛回到永安九年,兩人?一同在宮外度過的那個上元節。

溫熱從手心傳來,趙晏如夢初醒,已經走到他麵前,與他十指相扣。

“去哪裡?”她明知故問。

薑雲琛沒有回答,隻牽著她往外走:“你我作?為夫妻的最後一天,我也想給你留下點深刻的印象,讓你永遠不會忘記我。”

趙晏啼笑皆非,與他穿過寒梅盛開的庭院,沿九曲回廊而行,直到一扇偏僻的門出現在眼前。

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選在這裡,人?跡罕至,且附近有快速離開上林苑的通道。

他似乎早有準備,一路上不見半個宮婢或內侍,兩人?的腳步越來越快,趙晏心中升起莫名?的興奮與雀躍,仿佛要去奔赴一場不為人?知的約定。

身後是喧鬨酒宴、萬千燈火,前方的道路卻?幽暗,延伸至濃釅夜色。興許誰都沒有發?現太子與太子妃悄然離席,也無人?知曉上林苑的某處角落,少年和少女並肩攜手,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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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轆轆,飛快地駛向熱鬨的集市。

今晚不設宵禁,道

路上行人?往來、襜帷相接,一派繁盛景象。

坐定之後,趙晏按捺不住好奇:“你為何會突然想要出宮?”

“我考慮了許久,才不是臨時起意。”薑雲琛有理有據,“這麼多天,你一直在宮裡待著,宴席不知已經吃了幾場,若想被你記住,須得另辟蹊徑。”

頓了頓:“就像四年前,我陪你逛過一次夜市,就再也忘不掉了。”

回憶湧上心扉,趙晏垂眸,輕聲道:“後來……你有再去過嗎?”

“永安十年去過一次,但孤身一人?,總覺得少了許多趣味,我隻走了一條街,就頗為掃興地回去了。”薑雲琛笑了笑,“永安十一年,北疆出現異動,邊關?接連送來幾封急報,誰還?有心情?玩樂。永安十二年,戰爭剛剛結束,宮裡事務繁雜,我忙得腳不沾地,也沒什麼時間出門。”

而且那時候,他的傷勢雖恢複得差不多,但尚未徹底痊愈,隻怕吹風受凍會露出端倪。

“我在涼州的幾年,還?挺想念京城的上元節。”趙晏道,“其實那邊逢年過節很?熱鬨,百姓們?可不祥高官顯貴,隨時隨地都能尋歡作?樂,他們?終日忙於生計,好不容易閒下來,會儘己所能地慶祝。”

“我和阿弟走街串巷,替阿爹給他們?送錢和物資,他們?也會禮尚往來,用?自家的手藝招待我們?,有時候是點心,有時候是縫製的荷包錢袋。”她的神?色間滿是懷念,“他們?熱情?好客,待我們?都很?好。但我還?是會想起洛陽,畢竟這裡才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有我惦記的親人?與朋友。”

還?有曾經在某個上元節闖入她心中,便再也揮之不去的少年。

薑雲琛輕輕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將一樣東西遞了過去:“既然如此,今晚我們?結伴同遊,也算不留遺憾了。”

趙晏低頭一看,竟是張精致的麵具。

“夜市擁擠,帷帽不如這個方便。”薑雲琛解釋道,複而拿出自己的。

前些日子見過廣平王後,他去了趟燕國公府,找趙景明打聽涼州的事,還?趁機向趙宏提起紀十二。不出所料,趙宏百般遮掩,一口咬定姐姐隻將十二兄當做朋友。

他自己卻?裝得極好,隻

說是為查案,旁敲側擊地問了些紀十二的形貌特征。

今日為免被認出,不得不戴麵具,他專門做了一個從裡到外與紀十二截然不同的款式。

趙晏的與他手中這張有異曲同工之處,令人?一看就知是一對?。

他千方百計地讓自己與紀十二沒有任何相似,如此,才能相信趙晏的溫情?流露是對?他而非彆人?。

馬車停靠在望雲樓後門,掌櫃雖不知來者身份,但看到梁國公府的信物,便沒有多問。

兩人?戴好麵具下車,穿過前廳,去往熙熙攘攘的街道。

此情?此景仿佛昨日重現,但這次,薑雲琛跳過拉手腕的步驟,自然而然地牽起了趙晏的手。

故地重遊,趙晏隻覺京城繁華更勝當年,她卻?不再有情?竇初開時的拘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薑雲琛買給她的每份禮物,還?揶揄道:“這次我可不會讓給你了,就當做你為我踐行。”

他難得沒有回嘴,徑直走到賣花燈的攤位前,找到一盞與當年那個極其相似的兔子燈:“那你送我這個可好?”

趙晏點點頭,低頭去翻錢袋,然而她手還?沒探進?去,他就已經先一步付款:“開玩笑,我豈會讓你掏錢,你自己想個主意,用?彆的還?我吧。”

“……”

又一載過去,某些人?的年齡卻?還?停留在八歲。

趙晏心裡盤算著,忽然靈機一動,拉著他找到一家胡人?開的酒肆坐了進?去。

“我請你喝酒,”她決定道,“順帶讓我見識一下你真?正?的酒量。”

而不是用?水糊弄的那種。

“那你可彆後悔。”薑雲琛胸有成竹,“你鐵定喝不過我,你若醉了,明日可就走不得了。”

趙晏才不信他,直截了當地招呼店家上酒。

反正?親衛就在附近,他若醉倒,也不需要她親力親為扛他回去。

胡人?店鋪裡自釀的酒極烈,趙晏在涼州已經習慣,一杯接一杯喝得麵不改色。

薑雲琛表麵雖不甘示弱,但不一會兒,斟酒的動作?就已經有些不穩。

趙晏心下好笑,眼睜睜地看著他舉杯飲下,手一抖,半數灑出,順著線條優美的脖頸灌入衣領。

“你作?弊,這杯不算。”她提醒道,他卻

?恍若未聞,搖搖晃晃地去倒另一杯。

嘖。

這酒量,比阿瑤也好不到哪去。

周圍儘是嘈雜喧囂,有胡語、官話?、還?有天南海北不知何處的方言,食物的香氣在室內蔓延,屋裡生著炭火,將寒冷隔絕在外。

趙晏心中寧靜而滿足,半晌,終於看不過眼,起身走到薑雲琛旁邊,捉住他的手腕,製止了他倒酒的動作?:“行了,乖乖認輸,你壓根不是我的對?手。”

薑雲琛卻?一?環住她的腰,讓她順勢坐在他腿上,將腦袋擱在她的肩膀:“趙娘子,看在我這麼賣力討你開心的份上,明日不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