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燦珠璣 玉胡蘆 7687 字 4個月前

十三年來的種種忍耐,皆因魏妝打心眼裡深愛他,慕他俊美,雅人深致,從見到他的那一日起,便醉心迷戀,憧憬於嫁入謝府。而謝敬彥,萬沒料到,怎麼做都換不來他一句信任。

等不及她開口做解釋,他就當著兒子、老夫人和白月光的麵,這樣地給她蓋棺定論。

……

對了,怎的這些人湊得如此齊整?

今天本是軒怡居士開放園子的賞花節,軒怡居士愛花如命,行南走北遠赴疆塞,每年都能搜集不少新奇品種。偶爾才隨心情開放一次園子,供外人遊覽。

魏妝喜歡花,誰都知道。本來做做樣子,邀上謝敬彥一道來,他說沒空。結果卻和陶沁婉一起出現。

魏妝抿唇笑了笑,推開拓跋豐的寬肩,側過身姿問謝敬彥道:“大人看到了什麼?因何如此急忙的辱沒為妻?”

不知從何時起,她對謝敬彥的稱謂變作了冷冰的“大人”,而不是早年那溫存的“夫君”。彼時哪怕他對她淡漠,她也都從心底泛出溫存。

莫名隻覺心口處抽痛,魏妝按捺下去,問:“你帶他們來做什麼?是好容易逮到了這幕難得的機會,準備栽我一個不貞的名頭,好讓我做穩了下堂妻,給某些苦盼多年的人讓位麼?”

話聽得陶沁婉局促,連忙溫聲抱歉道:“今日妹妹隨老夫人出來賞花,正逢敬彥兄得空,便一起帶了睿兒同行。聽說這園子新進了不少奇珍花卉,本想挑一盆,問居士買了送與姐姐,豈料卻……卻在這間撞見了此番的場麵,實在是無意的。”

陶沁婉怯弱地低下頭,一邊說,一邊拉過謝睿,用手擋住他的眼睛,仿佛生怕謝睿看到母親的不堪一幕。

兒子是魏妝生的,有什麼不堪魏妝自己會解釋,不用她瞎好心!

魏妝聽著“姐姐”二字倍感刺耳,明明叫謝敬彥“兄”,卻不稱呼她為嫂,而是姐姐。

隻有同伺一夫的才稱呼姐姐吧。魏妝還小半歲。

魏妝:“你閉嘴。”

身旁的拓跋豐這時道:“左相大人何故誤會?適才魏妝受到驚嚇,本王隨即出手相扶,因覺她膚骨冰涼,唯恐受冷,便褪袍予她遮蓋。魏妝體質柔弱,左相大人還須照顧。若然照顧不好,自有等著想要照拂她的人。在我們北契,哪怕婦人已婚,旁的男子也可憑據實力讓她改嫁,斷不至於冷落了她。”

拓跋豐年輕氣烈,剛才的確是有個婢女約他進屋來,但他早便聽說左相夫妻淡漠了,他可不計較這些。

他一入盛安京,便對魏妝一見傾心,還曾在馬場救過她一回。在北契草原,奪妻是件誰有能耐誰勝的尋常事,他從未發現還有女人比魏妝更適合做他的王妃!何況她如此纖美蒼白,一眼便知並不得丈夫寵愛。

魏妝聞言眼角一翻……罷,原想聽拓跋豐辯駁幾句,這般一說更抹不清了。

“夫人”也不稱呼,還直喚她名字,疆塞男郎之莽撞!

謝府羅老夫人壓低聲氣,隱怒道:“拓跋郡王來京朝貢,公務繁忙,吾等家事不用費心。”

拓跋豐朗聲直言:“老夫人勿怪,本王真心關切魏妝。”

果然謝敬彥的容色越發冷沉,咄咄逼著魏妝問:“你作何解釋?”

她處心積慮嫁他,為的不過是謀高圖貴,他皆滿足她。多年的夫妻,她若能安分守己,便對他已沒了感情,他也能看在兒子的心願上,彼此繼續過下去。可她非要,頻頻地弄出幺蛾子!

男人蹙著墨眉,冰霜的臉龐上威憤難消。

陶沁婉眼底浮過幾許輕鬆快意,越發把謝睿在身邊扯了扯。

魏妝瞥見,本就脆弱的心口,隻覺得堪堪一抽痛。

那櫻紅唇角的豔麗中,微不可察地暈出蒼白。自從開春換了調理方子後,起初她覺得內和通順,近日卻愈發氣短發虛了。

生下睿兒,除了最開始的兩年在魏妝院裡,之後就被老夫人要去身邊養著了。而謝敬彥竟未阻攔,任由老夫人讓人把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寶貝抱走。如今雖母子間仍親厚,卻分明從兒子的眼神裡看得到克製的生疏。

幽暗光影映照魏妝的臉頰,歲月並未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說是三十,也隻因她與謝敬彥成親十三載,一顆心早就反反複複磨得疲憊。

但若論容貌,京城皆知的,左相夫人美豔絕倫,看過去比之二十出頭的也無差。且加之風韻沉澱,更是女人一生中最極魅力的時候。

她忽地隻覺胸腔裡隱痛更劇烈。往門邊看了看,發現自己的婢女正萎縮在外頭,門扇上還掛著一麵手帕。

手帕做暗號的麼?魏妝登時便明白過來了,就說陶沁婉一行人怎麼闖入得那般及時。

原來皆圈套。

罷,她也過夠了。既然拓跋豐話都這麼說,自己多辯無意。

但某些人既對自己毒,也彆想求魏妝給出路!

魏妝輕笑道:“有勞陶‘妹妹’辛苦布局了,你變賣首飾收買我跟前丫鬟,模仿字跡給我下套,還討好我親生兒子,處心積慮為的不過是頂替我位置。但你怕是不了解謝敬彥,他頂頂厭惡人耍心機,隻怕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到頭來……一場空,什麼也得不到。”

陶沁婉臉色刷白。

魏妝不屑一顧,又瞥了眼男人清沉的俊容,乾脆道:“大人問我要解釋,有何可解釋的,嫁入謝府多年,但凡聽我解釋,你我又怎會走到如今田地?強扭的瓜不甜,施多少料也果然不甜。既是兩廂厭棄,那便和離吧,這樁婚我也過膩了,還給你和你心間人。至於睿兒……”

她頓了頓嗓音,心血不受控製地往喉頭湧——隻怕這個養在老夫人與陶沁婉身邊的兒子,心底裡也不親昵自己,而跟著自己,又如何有跟著他身居高位的父親有前程呢?

“至於睿兒,給他自己選擇,他若願意跟我便跟,不願隨也罷。”魏妝繼續慢沉沉道。兀地一聲“唔”,隻覺鐵腥味洶湧而出,竟驀然兩眼發黑栽倒下去。

“母親——”昏暗中天旋地轉,卻看到那修長淨白的小少年,狠力地甩開陶沁婉的遮擋,向自己衝了過來。

魏妝吃力地望著兒子,再瞥向謝敬彥驚愕的臉龐——高挺的鼻梁,眸深如海,玉質金相,就是這副容顏曾經那般吸引了自己。然而,

男人的才俊要來何用?沒有心,就如冰淵。倘若再給她一次機會重來,她絕意離他遠遠的。

兩廂不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