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070(2 / 2)

季崧震驚地看著林柳:“你怎麼突然罵人?”

倒不是說不能罵人,隻是林柳以前從未對人口出惡言,如今不但罵人,語氣還這般嚴厲,難免讓他吃驚。

林柳看了季崧一眼,嗤笑:“因為賈珍是個色中餓鬼,又有那聚麀之誚的癖好,他時常出現在秦可卿身邊,隻怕居心不良。”

季崧懵了一瞬,旋即覺得反胃:“你說的是真的?”

林柳斜睨著他:“你若是不相信,之後認真觀察,難道還看不清賈珍看秦可卿的眼神,是否是一個公公看兒媳的眼神?”

林柳說得信誓旦旦,季崧下意識便相信了她的說辭。

隻是……

“秦可卿麵兒上的身份到底是先太子遺孤,賈珍就算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又怎麼敢對她生出這種心思?”季崧覺得荒謬,“他膽子也太大了吧?”

林柳也覺得賈珍膽子太大,哪怕他知道秦可卿是個假郡主,可太上皇與皇上又不知道,他這般亂來,一旦傳出去,太上皇與皇上難道還能輕饒了他?

但轉念一想,又不是沒有原因。

林柳歎道:“這世道對女子不公,就算賈珍對秦可卿做了什麼,為了保住自己與娘家的名聲,也為了自己的性命,秦可卿都不可能將此事告訴第二個人的。”

賈珍也是有恃無恐。

何況秦可卿的生母以前還是個花魁,若此時暴露,外人到底會怎麼看待此事,誰也說不準。

說著,林柳笑笑,“你如今也算是秦可卿的心腹,隻要給秦可卿夫妻提個醒,平日再注意一些,賈珍也不一定能得手。”

季崧愣了下,旋即搖頭:“隻怕不行,我最多還能在寧國府待兩個月,兩個月後我就要離開,去江南一趟。我叫你出來也是為了此事,陳湖之前給我傳信,說是計劃順利,咱們在全國各地收購的糧食已經堆滿了倉庫,而當地的糧商也隻剩下一些規模較大的還在苦苦支撐,我們也該過去坐鎮收尾了。”

說著他看向林柳,“說來我去不去倒是不妨事,你這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總不能缺席。你之前提過的那個金陵糧商李遇的妻子,已經與陳湖聯係上,答應了站到台前做我們傀儡的計劃,但前提是,她想要有一個孩子。”

林柳愣了下,原來季崧與自己見麵是為了這事兒。

她點點頭:“你就算今日不說,我過不久也要去金陵了。我一直算著賬目支出呢,大致知道收尾的時間就是最近了。”

季崧失笑:“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林柳搖頭:“你這也是謹慎。你打算什麼走,到時候和我說一聲,我們一起回金陵吧。”

季崧想了想,點頭:“我離開前一定會告訴你的。”

兩人又互相交換了一些情報,這才分彆。林柳先一步離開,一直到看不見她人影了,季崧才緩緩從角落走出來,又去其他地方轉了一圈,與不少人打了照麵後,這才回到了秦可卿身邊。

他到底是男子,並不能近秦可卿的身。

雖然這次能跟在秦可卿身邊,平時卻根本不能進入秦可卿的院子,隻能守在屋外。

若是秦可卿想要到其他地方,身邊也不會帶小廝,至多帶上幾個丫鬟也就是了。季崧大半時間,還是守在秦可卿與賈蓉的院子外麵,更像一個侍衛。

但就算是這樣,他遇上賈珍的次數仍舊比上一次到寧國府,用儘手段想要接近賈珍的時候次數還要多得多,所以他才會這麼快就察覺到了不對。

因為這個頻率實在是太高了。

季崧低著頭,腦海忍不住回想這段時間見到賈珍時,他看向秦可卿的每一個眼神與動作。然後他越想越覺得賈珍看秦可卿這個兒媳的眼神不對,幾乎認定了賈珍對自己的兒媳有非分之想。

季崧有心想要提醒秦可卿與賈蓉——

相較而言,他覺得提醒秦可卿其實不如提醒賈蓉這個做丈夫和兒子的更有效,但如今並不是個好時機,且賈珍賈蓉父子已經離開了榮慶堂,去找賈政這個壽星翁賀壽去了,他隻能默默站在角落。

林柳剛回來的時候,倒是忍不住看了秦可卿幾眼,但很快便被姍姍來遲的王子騰家女眷給吸引了注意力。

王子騰的夫人王於氏是個神采飛揚,性格爽朗的婦人,身邊帶著兩個姑娘,大的那個也不過十來歲的樣子,隻比黛玉大兩歲左右;小的那個更是比賈環賈琮看著都要小,臉上還貼著小奶膘,瞧著可愛得緊。

王於氏笑著對賈敏等人介紹:“咱家姑娘的名字都隨了熙鳳,一個叫王熙凰,一個叫王熙鸞,你們隻管叫她們凰丫頭和鸞丫頭也就是了,咱家沒那麼多講究。”

兩個姑娘性子活潑爽朗,見到屋子裡有這麼多的漂亮姐姐妹妹,都不用她們母親多說,自己便走到黛玉等姑娘麵前,拉著她們親親熱熱地開始喊姐姐妹妹了。

賈母最喜歡這種性子的姑娘,見狀不由笑眯了眼。

王於氏又是個能言善道的,不一會兒就將滿屋子大大小小的女性都逗得眉開眼笑。就連對王家心懷芥蒂的賈敏,都忍不住捂嘴笑了出來。

林柳雖然麵帶微笑,視線卻忍不住往王於氏的脖子上飄——

若是她沒看錯,那王於氏的高領下,不經意漏出來的青色淤痕,應當是被人打的吧?

林柳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於是並未多言。

但她選擇沉默,並不代表其他人也會沉默。

就如坐在王於氏對麵兒的邢夫人,她在不小心發現王於氏脖子上的青色淤痕後,立刻便驚呼一聲,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伸手指著王於氏的脖子叫道:“王二嫂,你趕緊叫你的丫鬟看看,你脖子上是不是爬了一隻蟲子啊?”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

大部分女孩兒哪怕是當了母親,也還是害怕蟲子的。

所以邢夫人提到蟲子後,原本還算和樂的氣氛瞬間凝滯,大家都忍不住遠離王於氏的方向挪了幾下,坐在王於氏身邊的王夫人甚至蠢蠢欲動地,想要遠離自己的二嫂。

王於氏看了邢夫人一眼,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道:“赦大嫂許是看錯了,我脖子上若是爬了蟲子,哪兒會沒有一點兒察覺,還能與大家談笑風生?這是前兩天我在家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脖子磕到了桌角,並不是什麼蟲子。”

邢夫人有些不信:“可是我剛才看到分明,你脖子上的青色明明是長……”

“赦兒媳婦,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坐在上首的賈母突然開口,語氣冰涼,看著邢夫人的眼神也滿是寒霜,“你自己眼拙看錯了,還這麼不依不饒作甚?趕緊給王二嫂道歉!”

邢夫人不情不願地起身,衝著王於氏行禮道歉。

王於氏笑著擺手:“無事無事,確實不怪赦大嫂誤會。我剛甩的時候,就連我家兩個姑娘見了,都會誤會是蟲子,嚇得不敢接近我呢。”

這話題雖然被她帶了過去,但之後榮慶堂的氛圍卻怎麼也回不到最初了。

賈母偶爾看向邢夫人的眼神,滿是冷漠。

但賈母的眼神還算是好的,最讓人害怕的,其實還是王夫人看向她的眼神,那眼裡的怨毒,哪怕是無意掃到的林柳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邢夫人怕不是捅了個馬蜂窩吧。

賈敏突然伸手拉住林柳:“小麒麟,彆往那邊看。”

林柳輕輕頷首:“母親,我知道的。”

這一場壽宴辦得其實還算不錯,雖然宴席上準備的飯菜對林家上下來說有些過於油膩,但都是正宗的北方菜色,濃油赤醬實在再正常不過。

今日前來參加壽宴的賓客們,倒是吃得不錯。

因為老太太想要與賈敏說話,林家上下一直在榮國府待到傍晚,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才終於辭彆賈母離開了榮國府。

賈敏與林柳、黛玉、貓壽共乘一輛馬車,林如海則與龜齡、雙胞胎共乘一輛馬車。

路上,一直沉默不語的黛玉突然開口:“母親,我也看見了王家伯母脖子上的青色淤痕,長長的,不像是蟲子,反倒更像是鞭痕。”

馬車內的氣氛凝滯了許久,賈敏深吸一口氣後,才開口解釋:“黛玉,這樣的話以後可不能告訴彆人。”

黛玉點頭:“我知道的。我比大舅母更早發現,但一直沒有開口。”

她是個非常敏感的小姑娘,很清楚在大家說笑的時候突然開口,說起與大家談笑無關的話題會有多突兀,多不合時宜,所以一直憋著沒有說話。

賈敏正要開口,突然想到什麼,視線轉向林柳與貓壽:“你們兩個也看到王二嫂脖子上的於痕嗎?”

林柳低頭看向貓壽,見他懵懂地點了點頭,這才頷首:“我回到榮慶堂不久便見著了,約摸猜到那是什麼,所以一直沒有提及。”

賈敏伸手摸了摸貓壽的頭,道:“那也是個可憐人,你們以後不要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彆人,對王二嫂不好。”

她並未開口解釋那是什麼,但敏感如黛玉,還是從賈敏的態度中猜到了那青色淤痕的形成原因——

鞭痕,自然是鞭子打的。

意識到這件事後,黛玉忍不住瑟縮了下,轉身如乳燕投林一般撲了林柳懷裡:“姐姐,我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