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花顯然也意識到語氣不對,話剛出口,便驚恐地轉頭看向林柳:“大姑娘,我、我不是……”
她有心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
半晌,她頹然地垂下肩膀。
看著原本神氣活現的星花突然滿身頹然,林柳嚇了一跳,隨之而來的便是細密的心疼:“星花姐姐,你在老宅這邊過得不好嗎?是被誰欺負了嗎?”
想到星花之前透露的,她來姑蘇好幾年,也沒怎麼上街的訊息,她忍不住皺眉,“是你的丈夫虐待你了嗎?”
提到虐待,林柳下意識想到王於氏,趕緊伸手抓過星花的手,直接將袖子擼了上去。
沒有傷痕。
林柳鬆了口氣:“嚇我一跳。”
星花也被林柳的動作嚇到,直到林柳都將她的衣服整理好了,她還有些回不過神。
半晌後,她訥訥地開口:“大姑娘,您不覺得我冒犯嗎?”
做下人的,最忌諱的除了辦事出錯,便是將自己生活中的不如意帶到主子麵前,影響了主子的心情。
星花以前一直做得很好,隻是剛才不設防,這才在林柳麵前泄了底。
林柳並沒有怪罪星花的意思:“我隻是想知道,你在老宅到底遇上了什麼事兒。我記得母親當年給你們挑選成婚人選的時候,特意問過你們,你不是說與如今的丈夫有些情分?”
雖然並非自由戀愛,至少互相是好感,才會說出與人有些情分的話吧?
星花在林柳麵前泄了底,也不介意再說些什麼了。
她解釋道:“我也是嫁人之後才發現,我丈夫以前的忠厚老實,對我的溫柔體貼都隻是為了討好我,讓我嫁給他而已。等我嫁進門後才發現,他們全家都是懶漢,全家上上下下都要我一個人操持不說,還得我一個人掏出嫁妝養全家,我若是不給,他們便不讓我出門。”
說著,星花笑了笑,“他們顧忌太太,倒也不敢對我怎麼樣,隻是不許我出門而已。我看清他們真麵目後,便沒有再搭理他們。若非大姑娘與鬆大爺回姑蘇,我現在隻怕還被關在家裡出不來呢。”
她臉上雖然笑著,可眼底全是苦悶。
雖然沒受苦,但被人整日關在家裡,怎麼可能過得舒服?
林柳氣炸:“他們軟禁你?”
星花想了想,道:“倒也算不上吧?時不時也會讓我出門,隻是不能離開林家老宅,身邊也總有一個人跟著而已。”
這不就是軟禁嗎?
林柳沒想到,星花在老宅竟然過得是這種生活。
她有些生氣:“你為什麼不和離呢?”
星花似乎沒想到林柳會這樣問,不由苦笑:“我們這些下人,哪兒有什麼和離的說法?主子指婚,誰又敢真的和離了?”
再說……
“我還有個孩子呢,”星花想起孩子,臉上多了幾分笑容,“哪怕是為了孩子,我也得和他繼續過下去不是。”
林柳皺眉,有心想勸,但觸及星花堅定的眼神,她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她打消為了孩子委屈自己的想法。
就算是現代,還有那麼夫妻為了孩子在婚姻裡咬牙苦撐,何況是古代?
星花許是察覺到了林柳難過的情緒,搓了搓臉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大姑娘是要乾大事兒的人,就不要為了我們這些下人的事情費神啦。我現在的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了,您完全沒必要為我憂心。”
林柳低頭想了想,突然開口:“要不然,我寫信給母親,讓她將你調去京城伺候吧?”
星花愣了下,旋即搖頭:“小寶離不開父親的。”
林柳無奈,隻能尊重星花的選擇。
但等回到老宅後,她還是將星花的丈夫叫到麵前敲打了幾句,也將他的工作從原本的清閒位置換去了忙碌的位置,連他的家人的活計也都換了一遍。
沒辦法讓星花脫離苦海,隻能想法子改善她的生活了——
至少她的夫家忙起來了,也沒那麼多時間限製星花的行動,總能讓她輕鬆一些。
林柳有些遺憾,她原本還想讓星花幫自己呢。
龜齡不知道林柳的遺憾,剛到老宅,便讓人將書房收拾好,開始閉門苦讀了。
林柳特意花錢去姑蘇最有名的酒樓請了一個大廚,在龜齡科舉這段時間,專門留在林家為龜齡做飯,這樣既能吃得好,也能讓他免於吃錯東西,以此錯過考試的風險。
科舉場上,每場錄取的人數都是限定的,許多人為了讓自己多一分勝算,總願意去做一些風險大、收獲也大的“投資”。
若是被人算計成功,錯過一次考試還算好的,若是被人栽贓作弊,這一輩子都毀了。
林柳覺得,在龜齡考試期間,再小心都不為過。
她將龜齡的生活處理好後,遠在金陵的陳湖正好接到林柳已經趕到姑蘇,兩個月後去金陵的消息——
兩個月後院試,考完後要兩三個月後才會進行鄉試,林柳有足夠的時間去處理金陵糧商李遇的事兒。
陳湖原本還有些著急,如今接到消息後,立刻與李遇的妻子通信。
確定時間後,李遇妻子的心也安定下來,乾脆趁著這兩個月的時間好生討好一下丈夫。
她也不求其他,隻希望兩個月後,能與李遇同房——
陳湖之前都同她說了,再神異的手段,也沒辦法讓她如伏羲與女媧的母親一般感而有孕。
為了以防萬一,她自然要做好準備。
林家老宅有林柳把控,倒是風平浪靜,沒有出現丁點兒意外。
因為林如海與當地書院的山長關係不錯,就連考試需要的保結秀才與同窗等也都提前找好。也因此,龜齡才能在考試前的最後一段時間心無旁騖的學習。
一直到考試的前一天,林柳才進書房將龜齡直接拉了出來:“之前你埋頭苦學是對的,但開始前一天還是放鬆一下腦子比較好。你學得紮實,也沒必要臨時抱佛腳不是?”
龜齡笑著伸了個懶腰,深吸一口氣後,確實覺得神清氣爽,腦子比之前讀書的時候清醒了許多。
姐弟二人商量之後,覺得今日出門太遠也擔心出意外,所以決定直接去姑蘇本地的蟠香寺上柱香,拜拜佛,求個心安。
金秋等人很快將馬車準備好,兩人乘上馬車後,沒多久便到了蟠香寺門口。
距離上一次來到蟠香寺已經過去許多年了,蟠香寺卻仍舊如以前一般寶相莊嚴地端坐在姑蘇城外,寺內的香火也如以前旺盛,仿佛與幾年前沒有半點兒差彆。
林柳並未想太多,拉著龜齡便進了蟠香寺。
門前站著一個小丘尼,見到二人仆婢環繞,立刻上前為他們引路。
兩人先去了主殿拜佛,拜完又去了偏殿。
等給蟠香寺內的所有佛像都上完香後,姐弟二人才緩步往外,準備離開蟠香寺。
小丘尼上前拱手行禮:“兩位施主可需要求一支簽?”
林柳自己是不太想求的,所以乾脆轉頭看向龜齡。
龜齡搖搖頭:“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求神拜佛求個心安也就是了,想要通過求簽提前探知自己的未來便沒必要了。”
小丘尼一聽這話,便知道二人對神佛並無虔誠信仰,於是不再糾纏,安靜退下。
林柳姐弟這才相攜踏出了蟠香寺的大門。
正要往外走,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林柳下意識轉頭,卻隻見到寺廟旁邊的房舍人來人往,並未見到有人在笑。
正要轉頭,卻聽那笑聲的主人念了句詩,然後又開始笑了起來。
許是聲音好聽,引得不少人駐足傾聽。
旁邊有知道的笑著同他們解釋:“這是借住在蟠香寺內的邢大家的姑娘在笑,她性子不算活潑,但每每與寺內的居士學習詩書的時候,遇上好笑之處,總忍不住。我們住在旁邊,都已經習慣了。”
林柳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應當是邢岫煙。
那寺內那位教導邢岫煙學習的居士,應當便是妙玉了吧?
若是以前,林柳還會好奇,但在見識到皇權的殘忍之處後,她並不想要牽扯進真假郡主的事兒裡麵,於是再不停留,直接拉著龜齡離開了蟠香寺。
寺內,本與邢岫煙正說得開心的妙玉突然心中一悸,像是就在那一瞬間,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人或物一樣。
她跟著師父學了些精算本事,知道這並不尋常,當即麵色大變地拿出工具開始扶乩。
邢岫煙嚇了一跳,噤聲不敢開口打擾。
等結果出來後,妙玉不理邢岫煙,徑直跑出房間去了師父的屋子。
等將結果告訴師父後,師父立刻便想到了當年錯過的那次機會,不由感歎道:“許是你與那人真的無緣吧,不然怎麼會明明遇上了兩次,卻又兩次都錯過了呢?”
於是徹底死心,不再多提。
林柳並不知道蟠香寺內發生的事,等回到林家之後,林柳乾脆讓人抬了兩把躺椅放在花園,兩姐弟就在花園裡麵躺著翻書。若是困了乏了,直接歪頭就睡,若是看到有趣之處,也能與旁邊的親人分享。
龜齡就這麼悠閒度過了考試前的最後一天,次日醒來,果然精神飽滿,沒有一絲疲累。
林柳坐著馬車,親眼看著龜齡接受檢查,進入考場之後,才轉身進入附近的酒樓包了個雅間坐下等候。
院試與鄉試不同,鄉試要考九天,三天一場;院試卻隻考兩場,一場一天。
不論是時間長度還是難度,都不是一個難度等級。
反正林柳也沒什麼事兒,乾脆就在考場外麵等著,等會兒龜齡出來,她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龜齡學得紮實,院試根本難不倒他。
早上天沒亮就進去,太陽還沒落山,龜齡便從考場出來了。
林柳接到人後,問道:“考得怎麼樣?”
龜齡點點頭:“還行,都答上了。”
這便是題目全都會做的意思了。
林柳頓時笑了起來:“我就知道院試難不住你。今天回去好生睡上一覺,不要懈怠,明天考完後再放鬆。”
龜齡點點頭:“我知道的。”
於是回去後,龜齡吃晚飯又溫習了一遍四書,便直接躺在床上睡著了。
一連兩天,龜齡狀態都不錯,考試題也都答上了。
所以等考試結果出來,發現龜齡獨占鼇頭的時候,兩姐弟也沒有覺得奇怪。
不理周圍考生的打探,兩姐弟看到名次後便直接回了老宅。
等待成績的時候,龜齡已經放鬆了幾天,如今便要為之後的鄉試準備起來了。
龜齡要苦讀,林柳也到了去金陵的時候。
於是給龜齡留下擅長藥膳的暖冬與會醫術的金秋後,林柳便帶著另外兩個丫鬟乘上馬車,直奔金陵而去。
剛到金陵,陳湖便迫不及待地將李遇的妻子引薦給了林柳:“姑娘好,我便是李遇的妻子徐玖。”
林柳笑笑,趁機拉著徐玖的手,將異能輸送到了她體內:“聽陳湖說,你願意為我們做事,隻是想要一個孩子?隻是不知,你想要一個男孩兒還是女兒?”
“還能指定孩子性彆?”
“不是百分百的把握,但有一定幾率。”
徐玖恍然點頭:“那要個女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