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075(2 / 2)

林柳愣住:“孫劉氏的父母?”

陳湖點頭:“我本以為孫家的事情已經完結了,正要收拾行李,與姑娘一起前往淮揚,誰知家裡突然衝進來一群家丁,猝不及防之下,我與身邊的下人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就被他們捆住送去了衙門。”

“我也是到了衙門才知道,原來孫劉氏選擇與我們合作,並非是為了她的孩子,而是為了報仇。”陳湖表情複雜,“原來孫劉氏這些年一直對當年之事懷恨在心,哪怕丈夫與姐姐都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她仍不甘心,還想對當年與姐姐合謀將自己騙去姐夫家的父母展開報複。”

隻是以前沒機會,她隻能咽下仇恨,折騰大孫劉氏一個人。

可如今有林柳一方插手,孫家糧鋪即將倒閉,反倒給了孫劉氏報仇的機會。

她本來也隻想著報複丈夫與姐姐兩個人,沒想到與林柳一方搭上了關係,讓她有了與父母針鋒相對的資本——

起死回生的孫家糧鋪。

孫劉氏可管不得什麼契書,也不記得自己還有兩個孩子,她幾乎是抱著同歸於儘的決心,將孫家糧鋪全副身家壓上,就隻為了逼得娘家的鋪子徹底倒閉——

忘了說,孫劉氏的娘家劉家,也是做糧食生意的。

劉家生意雖然做得不如孫家大,必須仰仗孫家提攜,但孫劉氏的父親做生意穩紮穩打,絕不冒進,之前打價格戰的時候他見勢不妙,直接關門,這才勉強保下了生意。

陳湖倒也想過與孫劉氏的父母接觸,但這兩人一個唯利是圖,一個以夫為天,丈夫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在考察之後,覺得這兩人完全不適合合作,便將他們的名字從名單上剔除了。

類似這種因為性格原因被剔除的人還有很多——

比如金陵城內原本的第二大糧商周家的當家主母,她都已經被夫家欺負得不成人樣了,可在陳湖派人去接觸的時候,她竟完全沒有想要自救的想法,隻會哀求陳湖的人救她。

陳湖又不是聖人,見她實在站不起來,自然不會再讓人去找她。

能被他挑出來的人,不管被欺負得多慘,至少都是有改變自己命運,想要自救想法的人,那些隻想等著彆人將自己救出龍潭虎穴之地,彆人將杆子都遞到他手上了都還不知道抓住往上爬的人,根本就不會出現在林柳麵前。

也因此,徐玖、趙史氏與大孫劉氏等人的名字,才會出現在林柳麵前。

但陳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接連翻車。

他隻覺得無顏麵對林柳,幾乎想要請辭離開了。

林柳卻並不覺得這是陳湖的錯:“趙史氏太過聰明,將自己隱藏在趙瑞身後幾十年,從未嶄露頭角。當年發生的事又太過久遠,史家還抹除了相關痕跡,你調查不出當年的事實屬正常。”

“至於孫劉氏與大孫劉氏的糾葛,這事兒本就是不傳之秘,除了當初的當事人,大小孫劉氏,與她們的丈夫、父母之外,本就沒有其他人知道,你查不到這事兒也很正常。”

林柳笑笑:“若真要怪,也該怪我。我當時看到大孫劉氏的資料時,就覺得她那兩個陪嫁丫鬟的死亡時間太近,覺得有些奇怪,但我卻沒有提醒你,這本就是我的過錯。”

在孫劉氏身上翻車,確實與陳湖關係不大。

主要是林柳在發現孫劉氏可能不像是表麵那般人畜無害的時候,想著就算她不是個好人,但後院妻妾爭鬥本就會出現死亡,那兩個丫鬟頭趴在大孫劉氏的頭上耀武揚威了,她會對兩個丫鬟出手實屬正常。

就算她不如表麵那樣柔弱,在不知真相的之前,她也隻覺得兩人半斤八兩。但出於對嫡妻的濾鏡,她自然更願意幫助大孫劉氏。

所以哪怕發現了大孫劉氏的不對,她也選擇了漠視——

她隻要確定,大孫劉氏是真的受了欺負,而不是趙史氏那般扮豬吃老虎也就夠了。

誰能想到,當年真相與調查出來的完全相反?

誰又知道,小孫劉氏戰鬥力太強,早早就瞄準了夫家出事兒的時機,想要將丈夫、姐姐一鍋端?

林柳一開始還以為,是大孫劉氏戰鬥力太弱,根本不是妹妹孫劉氏的一合之敵。

哪怕如今看來,大孫劉氏除開人品,也很符合他們的要求。

可在孫劉氏的打壓下,大孫劉氏失勢之後,人品問題根本就沒機會暴露出來。

失勢之前倒是暴露了兩次,一次是害死丫鬟,雖然顯得狠毒,但這仍舊屬於正常妻妾之爭的範疇;一次就是想害妹妹,但幾個當事人三緘其口,根本就沒人說出來。

於是,就造成了如今的情況。

林柳的話一出口,陳湖便瞪大了眼睛:“林姑娘之前察覺到了大孫劉氏的不對之處?”

林柳輕笑:“你不會覺得,資料上那兩個接連死去的丫鬟,是正常死亡吧?世上沒有這麼巧合的事,就算一個病故,一個難產,間隔的時間也不可能這麼近。”

陳湖悚然一驚:“她不但害了自己妹妹終身,竟然害死了兩個丫鬟?她怎麼這麼狠毒?”想到大孫劉氏的結局,他歎氣,“我竟然覺得,她被孫劉氏害死也是罪有應得了。”

“後院妻妾之爭本就刀光劍影,妾室死亡還能看出來,最不容易看出來被害的,其實是尚在腹中的孩子。”林柳歎氣,“這樣的事每家每戶都在發生,實在沒什麼可驚奇的。”

除非男人不納妾,否則哪怕是為了孩子,女人們也總會爭鋒相對的。

陳湖脊背一寒,突然想到自己後院的一妻二妾:“女人本就應該三從四德,怎能為了一己之私大打出手?”

林柳眼神冷淡:“你如今還不是在為了一己之私,置這些糧商一家老小的生計於不顧。”

陳湖被林柳眼神看著,不由悚然一驚,當即低頭,不敢再開口。

林柳懶得與陳湖計較,於是追問:“既然你與孫劉氏是以通、奸罪被抓的,又怎麼會這麼快就被放出來了?你脫身了,孫劉氏脫身了嗎?”

陳湖趕緊回答:“因為孫劉氏早有準備,劉家夫婦準備的證人,其實早已經被孫劉氏買通。當著金陵知府的麵兒,那證人直接反口,作證說劉氏夫妻拿錢買通了他作偽證。知府按照證人證詞,從一棵樹下挖出金銀後,便直接將劉氏夫妻抓了,我與孫劉氏自然當場無罪釋放。”

“不過……”陳湖表情複雜,“劉家夫妻應當隻會被關押一段時間,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放出來。”

法律明確規定,父母打死兒子是不犯法的。

打死都不犯法了,何況隻是誣告自己的女兒?關押個一兩個月,小懲大誡,便也足夠了。

林柳皺眉,愈發厭惡如今的封建製度。

但她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笑道:“若是孫劉氏真如你所言一般,選擇與我們合作,是為了報複自己的父母,那她自然早有準備。一兩個月的時間,完全足夠讓她將劉家的生意擠兌垮了。”

陳湖一愣,這才想起孫劉氏這一係列操作的真正目的。

她不能弄死自己的父母,畢竟這個時代的孝道深入人心,且當年劉家夫妻隻是幫凶,並非首惡,孫劉氏將劉家生意擠兌垮,對那對唯利是圖的夫妻來說,已經是非常大的懲罰了。

陳湖抬頭看了眼林柳,見她眼神平靜,似乎對孫劉氏的行為並不厭惡,於是小聲開口:“孫劉氏離開府衙的時候,曾讓我轉告您一句話。”

林柳疑惑:“一句話?”

陳湖低頭:“她想要見您,同您道歉。”

因為這接二連三的操作,林柳對這位孫劉氏也產生了好奇心,想著離開的時間本就錯過了,她便乾脆點頭答應了下來。

次日,孫劉氏與林柳在一個快要倒閉的酒樓見了麵。

剛見到林柳,孫劉氏便毫不猶豫地衝著她行了一個大禮:“很抱歉我沒有遵守承諾好好經營糧鋪,反倒用糧鋪來報複他人。若是您不介意的話,孫家糧鋪的損失,我可以用劉家糧鋪來償還。您相信我,劉家糧鋪沒了我父親的支撐,在我哥哥手上絕對撐不了半個月。”

林柳沒想到隻是來見孫劉氏,還能得到這麼一個意外之喜。

她猶豫之後,開口問她:“你若是將劉家糧鋪留著,也許沒必要繼續做我們的傀儡。”

孫劉氏笑了笑:“做傀儡挺好的,有你們在背後做靠山,我也不用再去考慮哪些有的沒的,隻需要每月領上一份月錢,便能安心生活。”

說是傀儡,其實隻是給糧鋪掛個名兒,當個世人眼裡的老板,真正生意場上的事兒又不需要她負責,她不但能靠著這個身份在金陵城內受人尊重,每月還能白領一筆錢,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大仇得報之後,她隻想靜下心來好好過日子。

再說了,就算她有了彆的心思,也沒辦法反抗不是?孫家糧鋪的地契與房契都在人家手上,糧鋪以前儲備的糧食也在這兩年消耗一空,想要繼續做糧食生意,隻能倚仗眼前這位年輕姑娘。

孫劉氏想得很清楚,明白什麼選擇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林柳看著孫劉氏眼底的平靜,輕輕笑出了聲:“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若是再不收下,豈不是有些不識好歹?可惜我馬上就要離開金陵城了,沒辦法親眼看到你將劉家糧鋪收入囊中,隻能提前祝你得償所願,旗開得勝了。”

孫劉氏跟著笑了起來:“你放心吧,我那兄長被寵廢了,哪兒懂做生意?也祝姑娘一路順風,平安抵達目的地。”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林柳很快告辭離開,回家後又等了兩日,確定沒有其他意外之後,給賈璉二人送了封信告彆,這才與陳湖一起離開金陵,去了淮揚。

淮揚鹽商頗多,糧商卻沒多少,能堅持到如今的大糧商,更是隻剩寥寥三個。

而且這幾個糧商的後院亂做一堆,完全不能看。

想要從中挑出合適的人選,實在艱難。

不過陳湖拿出來的名單上,會出現兩個小妾的名字,還是讓林柳覺得有些意外:“這兩家糧商的夫人,不合適嗎?”

陳湖看了眼名字,解釋道:“其中一個性子軟弱,且深愛她的丈夫,我手下的人與她第一次接觸,她就險些暴露了我派去的人,實在沒辦法合作;另一個雖然在夫家過得不如意,但兩人是家世相當的聯姻,如今夫家出事,娘家也想吞並夫家,兩項選擇,她自然更願意幫助娘家,而不是我們。”

“那這兩個妾室,又是怎麼回事?”

自從有了孫劉氏這個先例,林柳對妾室倒是可以正常看待了,但戰鬥力如孫劉氏一般的,到底是少數,且她們身份低微,就算願意出麵,也名不正言不順,容易讓人懷疑。

陳湖怎會沒想到這點兒?

他笑了笑,道:“這兩個妾室是當地鹽商的庶女,從小被當做瘦馬培養長大。糧商出事之前,她們的娘家比不上糧商,為了攀附,這才將她們送進了糧商家裡做妾。可如今糧商出事,她們的兩家勢力已然超過了夫家。”

“關鍵是,她們在夫家過得不算好,如今自然想要脫離。”

林柳奇怪:“她們的娘家難道不願意出手?他們對糧食生意不感興趣?”

之前不是還出了一個,娘家想要吞並夫家生意的夫人嗎?怎麼這兩個妾室的娘家就一點兒沒有這個想法?

陳湖解釋:“姑娘您忘記了?淮揚這邊的鹽商其實也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雖然不如糧食受到的衝擊大,但他們如今也自身難保,除了極個彆家底豐厚的鹽商,其他人一心自保,哪兒拿得出多餘的銀子擴大生意?”

自己想走,娘家不幫,自然隻能寄托於第三方勢力了。

林柳有些擔心:“她們與娘家關係如何?”

陳湖這次調查得非常清楚:“姑娘放心,這兩位從小被當做瘦馬培養的姑娘,母親都在生她們的時候難產沒了,雖然物質生活還不錯,但身邊根本沒個說話的人,就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一臉也難得見上一麵,沒什麼感情。”

聽起來確實非常符合他們的要求。

林柳點頭:“總共三個人,每一個都想要兒子嗎?”

林柳認真看了下,三人中,唯一的那位正室夫人膝下隻有一女,生下女兒後丈夫便流連妾室房中,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幾乎不會到她房中歇息了;

兩個妾室中,一個從來不曾得寵,也從來不曾生育;一個生過一兒一女,但兒子前些年就沒了,這麼多年過去她再也沒能懷孕,漸漸也就失寵了。

陳湖點頭:“確實如此。姑娘可是要像之前一般,先將讓人懷孕的玉墜兒交給這三人?”

林柳想了想,搖頭:“之前先給玉石,是因為沒有實例在,無法讓人相信我們的話。如今金陵那邊都有好幾個懷孕的了,你直接讓她們到金陵打聽就是了。”

說起金陵,林柳便想到趙家的糧食生意。

頓了頓,她笑著開口,“趙家的糧鋪應該拿下來了吧?你記得給金陵那邊傳信,想辦法將趙家的糧鋪悄悄賣給賈璉。供貨方麵,可以按照原價賣給他,不要讓他懷疑。”

與趙史氏相關的生意,她還是避開為好。

賈璉是榮國府唯一繼承人,趙史氏不管想要用糧鋪來做什麼,看在榮國府的麵子上也不敢繼續;而賈璉也能如願做他的生意,也算是她無意坑了他三次的補償。

陳湖想到趙史氏那個女人,還有些心顫,對林柳的決定沒有一點兒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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